第74章(1 / 2)

肉块渐渐消弭了声息。

它仿若死去般安静,紧贴着墙壁、构造出令人窒息般空间的肉糜部分,也失去活力。它们如同粘稠液体,从贴附的墙壁上降下来,草薙的心刹那提到了顶点,在发觉灯管已经完全被毁坏,室内幽暗异常后,他又松了口气。

这样更好吧。他摇了摇头,随着粘稠的液体,某样东西包裹在其中,一齐掉落了下来,喂喂,怎么死了以后还在继续这种恐怖杀必死啊!

审神者大人?乱藤四郎小心地问道,我嗅到血腥味

草薙轻咳两声,没有什么,只是刚才被吞掉的尸体掉下来了。

肉团怪物死去了。

只要发觉这个事实,就会被琴酒指责吧。他慢慢地俯下身,被绞断、割裂、扭曲不成样的手臂依然没有复原,瘙痒从纵裂的伤口中传出来,是正在愈合的征兆。然而太慢了,比之前的速度慢太多。

躺在他面前的,是被吞噬得像是弯折木偶的躯体,青蓝色的长发沾满污垢,仍旧如绸缎顺滑。他的白袍已经看不出颜色,遍布各种奇怪的、完全不想猜测的粘稠,至于脉搏和呼吸心跳,早就已经消失了。

又一次死掉了。但是,死掉了并不能算是消灭他。

他的脑海中,一切声音都消退了,只有钝痛在持续着一遍又一遍撼动着神经,反倒让他无法思考。这具身体死去了,下一具仍然会出现此刻倒在地面上的头颅,表情也像是在嘲讽他了。如果对方躲起来的话,他又该在哪里找到草薙炼呢。

恭!

草薙忽然回过神。

他正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面上,右臂在淌血,尽管恢复了不少,速度还是异常缓慢。他永远不可能忘记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以及接下来将他拥入怀中,压倒在地的炽热温度。

冰冷的物体滑入他手中,是从地面上倾斜滚来的。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人偶,性能不错吧?几乎被绞断脖颈,四肢完全失控,从天花板上掉落的男人,艰难地怪笑着,再·见·啦。

在说什么?

草薙茫然地眨了眨眼,从男人的形体内,某样东西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是琴酒比他要清楚千百倍,对方的行动也让他瞬间理解了。

不行。

不可以。

只有我才能复原

他看向手臂,那里依旧血肉模糊,好像他的能力已经完全失去作用似的。

接着,他便只能感到温暖且灼热的温度了。

第112章幻梦

唔。

他疲惫地睁开眼,身体沉重到连区区手臂都抬不起来,更别提要移动或者做什么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沉重,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只能呆滞地望着虚空。醒来的地方是木制地板,汗水已经将衣服浸湿了,此刻贴在皮肤上,只能感到十足不适。

喉咙干涩,没有一点多余的水分存在,甚至完全不清楚自己还能否开口说话,他愣愣地开合嘴唇,母亲、大人?

没有回应。

房间里没有开灯。

不仅是白天的时候没有必要,而且,母亲十分讨厌这种刺目的灯光,几乎讨厌到过敏发狂的程度。她同样讨厌将自己的儿子放到阳光下,因为非常丢人,能够让他出门去上学已经是最大的妥协,平常的时候,她通常把儿子关在黑色的房间里。

草薙恭他想要站起来。

好像牵动了哪里的伤口,他又跌倒在地,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少年的心霍然提到了极致,他小心翼翼地趴附在地面上,姿势极其滑稽,探头探脑地窥视着周围的景色。还好,母亲大人不在,并且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回来。

去哪里了呢?他喃喃着,去见父亲大人了吗?

母亲大人很少能和父亲大人相见,似乎父亲的工作十分繁忙,然而周围的邻居会在母亲身后,议论父亲已经丢弃了他们。这些人从来不避开草薙,大概是认为他听到也没有什么用处,甚至用嘲讽的眼神盯着他看。

母亲觉得他惹怒邻居,总在歇斯底里地咒骂他,有时她会用钝器殴打,还有瓷盘和玻璃瓶,最终总被弄得一片狼藉。他只能跪在碎片里收拾那一切,保证第二天不会再遭遇同样的事情。

好事、吧。母亲见到了父亲,就会变好吧。

他小声祈祷,摇摇晃晃地走到餐厅。

只要能和她爱之如狂的人类见面,母亲就会恢复一刹那的正常,虽然很快,连父亲也不得不面对她扭曲的怒火。她曾经有一次试图用刀刺伤父亲,但是被轻松地安抚了下来,草薙不觉得他们之间有爱,或者说,他觉得这整个家庭都不会有爱。

父亲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想。

他的眼睛非常可怕,不像是人类会有的眼睛。

草薙摇了摇头,把杂念全部甩出脑袋,用手去出没水池中脏污的盘子。毕竟是假期,不需要上学的他,只能待在这个屋子里,母亲又绝不是会清洗餐具的人。如果放在这里,被她无意之中看到,应该会变成残骸吧。

等到洗好了她就会高兴吗?口中冒出断断续续的句子,草薙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在污垢上,不想、再吃那些东西

咽不下去的速食食品,就算吐出来了也会被强迫吃掉,这样的日子只能等待着父亲的到来才能好转些。

但是有伽蓝在。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愿意将世间一切美好讲述给他的青年,草薙丝毫不怀疑他是神明降生而来。毕竟此时此刻,对方就是他的神明将他从这地狱般的生活中拯救出来,赋予了他作为人的意义。

否则,他连人也不能算,只是个被关在黑色里的牲畜而已。

很快就能送给他了、我的礼物。

想起用双手亲自一点点折叠的、精致的纸鹤,已经快要积攒到满盒,他的心情又变好了些。

他用布一点点擦拭掉污渍,等到干净的白色显现出来后,关闭了水流。瓷盘和碗筷被整齐摆放在柜子当中,草薙默然离开水池,瞥了一眼摆在客厅里的电视机,随即,钥匙伸进锁孔的声音响了起来,咯哒。

母亲大人?

他的声音从黑暗中微弱传来。

开门者没有应答,事实上草薙也不清楚她去了哪里,只能听到如同爆鸣的、关闭了门扉的声音。他几乎在瞬间知道女子的心情并不好,这时候闭嘴也许都没有什么用处,接着,她向他走来,脸庞从阴影中浮现了。

浮现出来的脸,就像鬼怪一样。

草薙快要忘记了,她不发怒时的脸绝对算得上漂亮,即使是比较于演员也毫不逊色。她来到这个偏僻的镇子时,还有不少人猜测她是因为恋情为人不齿,才会逃到这种地方,那些流言大概给了她许多压力。

她狰狞到已经不像自己了,那只手伸向草薙,后者顺从地没有闪躲,接着,撕裂般的疼痛顺着头皮传来:她狠狠抓住少年的头发,然后将他撞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