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朱红为自己插上钗环,元少晴满意地看了一眼镜中神采飞扬的自己,转身道:“走吧。”
柠黄早早便将元少晴平日里用的画具,收拾进了画箱之中,此时便直接提了起来。而天青则是细心地为元少晴裹好了厚实的大氅——天越来越冷了。
好马快车,很快便到了沈府。
元少晴一下马车,便看见了沈府门前长身玉立的沈鹤行——即使已经在准备与他绝交的元少晴,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的皮囊实在是世间绝品,超凡脱俗。
“嘉阳郡主。”沈鹤行无可挑剔地微笑了一下,冲她敛衽一礼。
“沈公子。”元少晴神色冷淡地回礼,面上并无任何多余的情绪。
二人见礼之后,元少晴便与沈鹤行同行,一起走到了她曾经来过的,沈老太爷的居所,竹溪馆——一路无言。
沈鹤行的目光,数次停留在了元少晴的脸上,神色不明,欲言又止——而元少晴只做不知,绷着小脸,闷头往前走。
——仿佛要将那实质般的目光,统统甩掉。
局面已经如此,沈鹤行这般作态,还有什么意思?
“郡主——今日要与你比试的,是画院中有名的天才,吴洵大人的弟子,颜飞白。
他今年,只有十四岁——这已是与郡主年龄最为接近的强手了。如郡主这般年岁,便有如此成就的,沈某……便是寻遍整个大齐也找不到第二人。”
沈鹤行轻声开口。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多谢沈公子告知。”元少晴头也不回,冷淡道。
“此次,我请了许多名家高人前来为你二人裁决高下——俱是空明堂中人,也有些致仕的大师……
所以——”
说道这里,沈鹤行垂下了眼帘,睫羽掩盖了目光,看不清神情。
“我知道——你是想说,你弄的这个赌约很公平,对吧?”元少晴突然回头,笑了一声。
“用激将法时你并未手软,管闲事时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到了今天,你一手造成的好戏正式开场了,你倒好声好气了起来——
沈公子——这样没意思,真没意思。”
元少晴轻轻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这几天卡文,总是更得很晚,对不起大家_(:з」∠)_
第36章灿若玫瑰,秀若芝兰
“沈公子——这样没意思,真没意思。”
元少晴话音一落,便加快了脚步,将沈鹤行甩在了身后,不想去看他此时的表情。
好在竹溪馆已经近在眼前,不用跟着沈鹤行,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去。
元少晴含着一丝怒气,越走越快,顷刻间便进了竹溪馆的大门。上次见过的门童打了帘子问好,元少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回应,然后便迈步进了正厅。
由于天色尚早,诸位年事已高的评委还未前来,屋内空荡荡的,只有沈老太爷和一名穿朱砂色长袍的少年在攀谈。
听到元少晴进门的声音,那少年便转过了头来——眉如春山,眼如春水,笑如春风。
——虽是在阴冷暗沉的冬季清晨,元少晴却硬是从他的笑意里,感觉到了一丝春风的绿意,与春光的暖意。
“嘉阳郡主?在下颜飞白,有礼了。”穿朱砂色长袍的少年一见元少晴,便笑着走过来见礼——他用的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正是。见过颜公子。”元少晴落落大方地回礼。
这颜飞白——长得着实不赖,几乎都要与沈鹤行平分秋色了。
不得不说,看见美男子,她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
“颜兄。”
少倾,沈鹤行也进了竹溪馆,给沈老太爷请安之后,便与颜飞白寒暄了起来。
二人交谈间,元少晴便忍不住拿眼去瞅——实在是这两人容颜过盛,容光摄人,交相辉映间,仿佛发光体一般,衬得的这冬日清晨里的竹溪馆,亮堂的就像盛夏正午一般。
作为骨灰级颜控的元少晴,自然是不能放过——此时她甚至忘记了沈鹤行是自己想要绝交的对象,而颜飞白是与沈鹤行狼狈为奸,被找来对付自己,稍后便要与之比试的对手……
颜飞白绯袍如霞,沈鹤行白衣胜雪,看着看着,元少晴的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跳出了一个名句:
“颜公子灿若玫瑰,沈公子秀若芝兰……”
不愧是金老先生,这句话用在此处真是恰如其分——她美滋滋地想。
不过怎么突然安静了下来……元少晴疑惑地一抬头,便看到沈鹤行和颜飞白俱是蹙了眉头,正在盯着她看。
???
“嘉阳这句话,虽有些道理,不过还是用来形容女子比较合适,哈哈哈哈……”元少晴正一脸懵逼,疑惑不解之时,突然便听见了沈老太爷带着笑意打趣的声音。
!!!
自己竟然——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饶是元少晴脸皮厚于常人,碰到如此情景,也不由得微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假装无事发生。
气氛迷之尴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颜飞白轻咳了一声,回到沈老太爷身边的案几上坐下,装模作样地开始看书,才把这局面将将混了过去。
元少晴默默地在颜飞白对面的案几上坐下了——此时的竹溪馆正厅当中,最显眼的便是这两个相对的案几,颜飞白占了一个,剩下这个自然是为她元少晴准备的了。
见她坐下,柠黄便将一直提在手中的画箱放下了,与天青一起将形形色色地画具整齐摆放在案几上,并支起了画架——元少晴虽也能瞎画几笔传统国画,但今日的对手颜飞白却是真正的丹青高手,空明堂中人,她自然是不敢小觑,要用自己最为擅长的油画来全力以赴地应战。
在这期间,对面案几上的颜飞白,却是频频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眼神——看他那表情,以前定然是没有见过油画的画具。
元少晴便大方地让他看——只是看几眼而已,没什么关系的,影响不了比赛结果。
就在二人各自准备的时候,沈鹤行请到的那些名家大师们便陆陆续续的来了——果然不出元少晴所料,都是些头发稀疏,白发多余黑发的老头子。
其中最年轻的一个,也差不多有知天命之年了。
这些评委们年纪虽大,话却不少,又俱是空明堂中人,互相熟识,于是一来便围绕着元少晴和颜飞白闲谈起来。
“嘉阳郡主那日,在圣寿节献上的《群佛贺释迦》,以及当场挥毫的《群臣贺寿图》,在座的大家必然都见过了——真是令人倒吸一口冷气,后生可畏啊……”
“吴兄说的不错,不过你的高徒颜飞白,画技也是十分的不俗——他几月前作的《京郊春耕图》,还有《竹林七贤图》,都还挂在空明堂的正厅里,供诸位画师们学习呢!颜世侄已是当得起一句少年天才,天资纵横了……”
“李兄,他这点手艺才哪到哪啊——那嘉阳郡主足足比他小了四岁多呢!赢了也没什么稀奇,输了可就丢人丢大发喽……”
被称为吴兄的老者,便是颜飞白的师父,大齐朝的山水名家,吴洵。看的出来他其实对自己的弟子是极有信心的,只是嘴上在谦虚罢了。
闲谈之中,人已全部到齐,今日的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方才还与众人相谈甚欢的吴洵,此时已经一脸正色地坐在了沈老太爷身旁的太师椅上。
“咳,今日的比试,是因沈某的孙子与嘉阳郡主的赌约而起,下场比试的又是吴洵大师的弟子——是以,为了公平起见,此次我二人便要避嫌退让,不参与诸位的裁决。”
沈老太爷轻咳一声,然后笑眯眯地开了口。
“昨日,沈小公子已经通知大家,各自出好题目,现在请大家将自己写好题目的纸条,全部放入我手中的这只空锦盒里——”
吴洵将那只顶上开了口的锦盒打开,向在场诸位晃了一圈。
诸位空明堂大师便依言而行,纷纷从袖中掏出了自己准备好的题目,并不经沈府侍女的手,亲自放入那只锦盒——以示公正。
将所有人的题目都收集完毕之后,吴洵将锦盒交给了沈老太爷。
沈老太爷拿到锦盒之后,大力晃了一晃,又把手伸进去搅拌了一下,待彻底混匀了之后,才将目光转了过来:
“嘉阳郡主,颜飞白,你二人现在上前来,猜拳定先后手,抽出一张——便能定好今日比试的题目。”
元少晴早就跃跃欲试,转头与颜飞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便一起走到了沈老太爷的面前。
“当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也不知哪位是大师——可能年纪大了便喜好保媒拉纤——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ps:灿若玫瑰,秀若芝兰这句,出自金老的倚天~虽然感觉大家应该都知道,但是还是提一句,哈哈哈
第37章深山藏古寺
“当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哈哈哈哈!”
此老话音一落,厅中便响起了些稀稀拉拉的附和,还伴随着笑声。
在座诸位都是绘画界的前辈高人,对于正在空明堂任职的颜飞白很是熟悉,而对油画大师汤沐恩的高徒,最近才在圣寿节上大出风头的元少晴,他们也极为看好——是一种前辈对于杰出小辈的喜爱和关注,只是一种打趣调侃的态度,并不当真,所以气氛很是轻松。
话虽如此,但是作为被调侃的当事人之一,元少晴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于是她便忍不住转过头去,想要瞧一瞧被调侃的另一个人,现在是个什么反应。
——正巧颜飞白也在看她。
二人的视线正正对上了……不知颜飞白此时是作何想法——他居然勾起了一边嘴角,对着元少晴露出了一个笑容,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仿佛一缕带着绿意和花香的春风,在三月的光景中轻轻吹拂。
美颜暴击——即使颜飞白不像沈鹤行那样,所有的细节都正戳元少晴萌点,但是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潇洒美少年了。
于是作为颜控的元少晴,在近距离的要害攻击下,自然是不能自控地呆了一呆——随即便像被烫到一般,飞速转身低头,做出了一副端庄自持,八风不动,目不斜视的样子。
——即使是如此,她也能清晰感受到,身旁的颜飞白在她转过身之后,又轻轻笑了一声。
“哎呀,还害羞了……”
方才打趣他俩的老头,此时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道。
“嘉阳郡主,颜兄——抽签。”
此时,突然有一道金玉相击般清冽的少年声音,打破了这热闹喜庆的气氛——是沈鹤行。
——四周为之一静。
闻言,元少晴便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鹤行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真奇怪——这场比试不正是他一手主导的吗?
“咳,抽签,抽签。”
吴洵人老成精,一眼便看破了此时是哪一种类型的修罗场,于是连忙打圆场道。
元少晴与颜飞白便依言猜了拳,然后按照胜负手抽签——二人的行为都很正常,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而沈鹤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元少晴的背影,从她与颜飞白对视,一直到他二人开始猜拳。
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原来……她看着别人,也会看呆啊。
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她只是,更容易被好看的皮囊吸引罢了。
沈鹤行神思不属,心烦意乱——明明,这场赌约是他一手促成,颜飞白也是他亲自下帖子找来——可是看到这一幕,他却想当场将这场比赛叫停。
金童玉女,不打不相识……如果,万一——
那他沈鹤行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成了这玉京城里最傻最愚不可及的蠢蛋?
……
“嘉阳郡主请。”
方才的猜拳,是元少晴赢了。
她便依言开始抽签。将手伸进锦盒里之后,元少晴便随意地搅了一搅,抽出一张,交与了沈老太爷。
沈老太爷与吴洵商议了片刻,便将这张纸条打开,宣读了起来。
“第一题,深山藏古寺。题目已定,你二人可根据题目,任意构图,自由发挥——限时两个时辰。
即刻开始计时,焚香——”
沈老太爷正色道。在他的吩咐下,屋内侍立的两名小童,一个掏出了一只略大的沙漏,立在了桌面上,一个在香炉里点起了一支极长的沉水香。
“沙漏半个时辰翻转一次,沉水香一刻钟燃尽一支——望两位把握光阴,及时作画。”看起来年龄略大的小童对元少晴二人深深一礼,不卑不亢道。
话音一落,这两名小童便悄无声息地,重新回到了沈老太爷的身后。
而元少晴与颜飞白俱是蹙着眉头,开始忙于构思画面——计时已经开始,一寸光阴都不能浪费。
元少晴这边的柠黄天青,与颜飞白那边带来伺候笔墨的小厮,也已经开始了挂画布,磨墨铺纸之类的准备工作。
方才还在乐滋滋开着元、颜二人玩笑的大师们,也已经恢复了常态,给他二人留出了一个安静的作画空间。
元少晴对于当着众人的面作画是有经验的,所以她丝毫不怯场,构思完毕之后,便在调色盘上挤了些颜料,用松节油调出自己想要的状态,然后自信地拿起了大笔,在画布上铺大色块。
——她已经想好,要如何表现“深山”和“古寺”了。
山若要显得深,便要冷,可以在画面上加点积雪,甚至一些只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的大型哺乳动物;寺若要显得古,便可以用前朝,甚至更久远年代的建筑风格来表现——油画的颜料与塑造手法本就比国画更为厚重真实,元少晴自信在画面表现力上,不会逊色于颜飞白。
而一旁的颜飞白,也在短暂的构思之后,拿起了笔,面上带着一丝微笑,挥毫泼墨了起来。
竹溪馆中,极为安静——只有画笔与画布接触之后,发出的细微的摩擦声。
沈老太爷身后的两名小童,已经悄无声息地将沙漏翻转了三次,将沉水香换了十二次——在全神贯注的作画中,时间过得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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