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那份合约,当彻底清醒过来时,黎殊就知道会很难,但他没想到会那么难。

好在当一个人不想做一件事的时候,除非生死,任何人都没办法真正逼迫他。

因此虽然累,黎殊也咬牙忍着,但他的反抗似乎激起了公司的不满,在一次对他极为重要的发布会上,他们找来了他的父亲逼迫他。

那个瘸着条腿,衣衫褴褛,钱财和时间都拿去赌博,因而看起来颓靡不堪,可怜至极的男人。

他哭着对黎殊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能给你好的生活,我知道我没用,对不起你,可是爸爸只是想要见一见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台下可怜落魄的坡脚父亲,台上光鲜亮丽的明星儿子。

是如此讽刺的,又如此强烈的对比感。

黎殊站在台上,眼眶里爬满血丝,几乎麻木了。

粉丝眼中光鲜亮丽的他,实际内里早已经腐朽不堪,在那个他好不容易摆脱的,恶心的男人出现的一刹那,他的精神几乎崩溃。

聚光灯下,他时刻处在身败名裂的边缘。

记者们疯狂涌动过来,询问他是怎么回事,是真的无情无义,冷血至极,连自己可怜的老父亲都要抛弃吗?

他们质问他。

而黎殊红着眼眶,阴冷的看他们,一字一句问:在你看来,什么是父亲?什么人配当父亲?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跟这些人鱼死网破。

是时叙走上来。

看起来身形那样单薄的青年,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他走上来,一个一个推开为了爆料,几乎戳伤黎殊的话筒。

他脱下外套,像一个坚不可摧的英雄,把里面无措的,几乎发抖的黎殊保护起来。

他扶着黎殊,搭在黎殊肩膀上的那只手指温暖而有力,黎殊看不到他的面容,只听到他对媒体冷静道:

抛弃,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字眼,希望在没有证据之前,大家不要把它随意安在一个人身上。

我不认为是黎疏会是一个抛弃父亲的人,况且,抛弃不是一个人的事,据我所知,那个入学时遭遇家暴,拮据时一天只有两个馒头可以吃,却从来没有父亲看过他的少年。

才更像是被父亲抛弃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清晰有力。

媒体听到,怔一下,对此起黎殊刚出道时面色苍白一片,再看一眼男人虽看着可怜,实际油光水滑的模样,恍然大悟。

只是这件事到底给黎殊带来不小的影响。

他与公司,经过此事,产生出几乎不可化解的仇恨。

而时叙当时的维护,除了保护黎殊之外,却也让对方彻底抓住了黎殊的弱点。

他们说,你还真不愧是冷血动物啊黎殊,连老爸也不在乎是吧?那时叙呢?你也不在乎他?

他们说,我们能怎么对付你,就能怎么对付时叙。

就是这句话,几乎把尚算年轻的黎殊给逼死。

可是他不能死。

他死了,对方会怎么对时叙呢?那是他乌黑泥沼中唯一的光亮,他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黎殊不能死,他要保护时叙。

为此,他能够出卖灵魂。

然而就在他与公司达成约定的办公室里,不久后,他偶然听到了另一段截然不同的对话。

他听到里面那个面对他时总极尽打压侮辱,充满不屑的,被大家尊称为总裁的男人,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音调,对另一个人道。

小叙,还好有你,黎殊是块硬骨头,要不是你,咱们真啃不下来。

他鼓励的去拍面前人的肩膀,

而他眼前的时叙,背着身,看不清楚面容,用他独有的温暖音调,彻底将黎殊推进地狱,他道:舅舅?

舅舅?

黎殊有一瞬间的茫然。

也是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咖啡馆里为什么恰好缺人,男人来时,时叙又为什么上来的恰到好处。

那不是巧合,那是早有预谋。

黎殊闭上眼,所有信念一瞬间土崩瓦解,他痛恨时叙,歇斯底里。

时叙后来找过黎殊,黎殊不见他。

他尽管一败涂地,讨厌一个人的资格总有吧?他说时叙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出现了,你让我很难受。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被你们踩烂了站不起来了,求求你们放过我行不行?

他这么对时叙说。

时叙听的愕然。

而黎殊看着他有些难过的面容,有一种诡异的,特殊的报复快感。

他长在最吃人的环境里,那里有永远晴朗不起来的天,与那些人相处的黎殊,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刺人。

对于时叙,他舍不得,不代表他不会。

后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时叙都没有再出现,不知道是心虚了,还是真的对他心怀愧疚。

再往后,就是彻底一无所有的黎殊,被下了药,折断骨头,被扭送到不知道是谁的床上。

意识昏沉间,黎殊感觉到眼睛干涩,生命卑微至此,他哭都哭不出来。

只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瓢泼一般,他被人架着往酒店送,下车时,雨滴打到他脸上,原本只是凉,后来不知道怎么,忽然疼得要了他半条命。

他感觉到有人的手指摸上他的脸,紧接着,是外面重重的撞门声。

那声音巨大,在昏沉的黎殊耳朵里,变大又变小,直至他意识昏沉。

黎殊再醒过来的时候,他被藏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手里握着一个u盘,和一张潦草的纸。

纸是时叙留给他的,上面好像还留着时叙无奈的嗓音。

时叙说,你太难过啦,听不下去我说话,我见不到你,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说一说。

他说对不起,这件事我不知道,虽然这样说可能像狡辩,可是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那之前,我不知道我有舅舅。

剧本隐瞒了他,时叙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在人把他带到办公室,状似亲昵的和他说话时,他也是十分懵逼的状态。

那声舅舅?,表达的是疑问。

可是精神几乎崩溃的黎殊听不出来。

黎殊看着,心头一跳,继续看下去。

时叙又说,咖啡馆的事是我不好,隐瞒了你,很抱歉,我不想为自己狡辩什么,写下这些,只是想告诉你。

认识你的时叙,或许有事瞒了你,但请你相信,无论是初衷还是目的,都是想要你过的更好,从没有改变过,更不是虚假的。

他说作为补偿,我想把这间小房子送给你,钥匙在桌子上,无论你以后想做什么,这都是你的容身之地。

他说黎殊,以后还要能够爱别人呀,人不都是坏的,你以后会遇到很好的人,时叙哥不骗你。

时叙最后为黎殊做的,是给了黎殊一个u盘,一个能够让黎殊在公司手下全身而退的u盘,和一栋小巧却不缺少温暖的小房子。

这是那封信的全部内容,

等黎殊一点一点看完信的时候,外面依然是巨大的雨。

雷神阵阵,有闪电的白光闪过。

黎殊的心跳忽然加快起来,有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了他,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磕磕巴巴的跑出去。

他想找时叙,却怎么也找不到,被兜头淋下一身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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