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县令被冷文宇乍一问整个人震了下,却未抬头,他抬手捏向山羊胡半路又停下,“自然是为确认官银失踪案中山贼是否还有落网之鱼。”
“官银失踪案。”冷文宇就像是要把每个字拆开般琢磨地说道,“两月前二十名官兵押运千两官银途经平和镇,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无凭无据,众官府便认定此案为附近山贼所为,张大人你认为这是为何”
张煜也未迟疑,答出众所周知的答案,“近年来山中隐秘着一行神出鬼没的山贼,我等官员常年为此奔波却未曾寻到一丝踪迹,若非时有过路人失踪、遗落下被人洗劫一空的马车等,我等都不敢肯定真存在山贼,还以为是妖怪作祟。”说话时目不看人,双手交错拇指绕动,这是自视甚高的人下意识的一贯表现。
“哦”冷文宇双手拉扯扇面慢慢展开,“一伙行踪诡秘各县倾巢出动从未寻到过踪迹的山贼,却在官银案出现、郡守假称朝廷亲自追究时,被张大人轻易抓获、全数官银尽数追回,唯独押运官银的官兵遗体尚未找到。”
她轻摇折扇,一双黝黑深处暗含涌动冰寒波涛的眼眸淡淡地瞥向张煜,“日前,冷某随殿下、公孙大人巡查天下,途经平和镇却见到了一块近期挪动摆放成不左不右的路碑,意外发现了一个尸坑。
一个完整保存二十名官兵遗体、腰牌、佩刀的尸坑,有着众多身份难以辨认的尸首的尸坑,死亡时间最长可追溯到十年前的尸坑,恰好可以了结官银案的尸坑,却偏偏少了一类人的尸坑。
张大人可知尸坑中少了哪类人”
作者有话要说:目测还得两章解密推理官银山贼和陈彤之死:3」
第55章案一:丁点县十六
“冷师爷是什么意思”老衙脸色微变,役上前一步,却被张煜抓住胳膊。
张煜面上难忍疲惫哀伤,摇摇头,“本官不曾亲眼见过尸坑。怎会知道里面少了什么人。”顿了顿说:“山贼杀人也未必会将具具尸首拖到一处,想来少上几具也是正常。”
“张大人所言甚是。”冷文宇手中摇动的折扇稍停后再次摇动,沁凉沙哑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叙述当日情景:“整个岔路口是一处被山贼遗弃已久的陷阱,就在这遗弃已久的陷阱中,路碑被人移动,右侧路面有着来往反复、去时深回时浅的马蹄车辙痕迹。此地又只有月余前下过一场暴雨。”
张煜温和的不紧不慢接口道:“尸坑中是两月前失踪的官银案的官兵,路面上是月余前留下的痕迹,再加上尸坑中尸体年份上下颠倒违背常理。最可疑的是山贼被本官抓获也是在月余前。
多亏冷师爷机智过人见精识精确认本官所抓获山贼只是其中一部分,剩余山贼为了自保抛弃同伴伪造尸坑。现已证明,剩余山贼弃帅保车逃去临西南诸国。”声音尾调带着些许上扬。
冷文宇黝黑阴冷的眼细细地将张煜瞧着:“冷某从不敢随意言确认两个字,在事实真相出现之前,一切的推测都只是个猜测。
说来冷某在来丁点儿镇前,在一间茶棚听到了一则关于张大人的美谈。”美谈二字音调挑起透着反讽。
她继续道:“三年前张大人携妻上任遇上一伙欲强开粮仓的暴民,随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退暴民,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而随后几年,张大人更是因为屡次上山剿匪遭受到山贼报复,导致城中百姓入山失踪,坐在家中也失踪。”
张煜溢满伤感的眼睛坦荡地对上她的视线,道:“本官身为父母官,一切都是分内之职,不值得百姓们称道。只是可怜了那几户人家。”
冷文宇在他说“父母官”三字时,视线徒然阴寒,“如此名声在外的丁点儿镇果然没让冷某失望。只凭一方煤矿就使得周边田地荒废、客栈酒楼挤满街道、百姓生活富裕家中男丁几乎都在煤矿中任职。
张大人胞弟更是当街欺压百姓,受益的众百姓甚至都在旁助纣为虐拍手叫好。
在冷某到县衙时,正好碰上爱民如子的张大人身着整洁正式的官服,一副等人待事却谎称教训舍弟的模样。随后更是比我们还急切,审问关押的山贼、进山搜寻到了漏网山贼的逃跑痕迹。”
“本官的确管教舍弟不严但本官心系百姓抓紧破案难道还错了”张煜刚开口便被冷文宇打断
冷文宇手中扇子猛地一合发出不小的响声。
她上前一步,目光紧逼咄咄逼人道:“张大人你猜冷某看到了什么
所谓山贼们衣衫褴褛、疤痕重重、叫喊逼民为贼要拼命弄死冷某这个狗官。
山中山贼逃亡痕迹崭新无比,溶洞内遗落财物落了一层人为撒上充作灰尘的沙土。”
“冷师爷他们落草为寇并非本官的责任”张煜面上哀伤一散,瞬间抓紧椅子扶手,即刻恢复淡定道:“严刑拷打才能撬开那些山贼的嘴,本官自认没错。至于溶洞是涂大人亲自找到,本官是分毫未动过。”
“好,冷某就真当你不知溶洞的事儿。”冷文宇讽刺一笑,寒目紧锁张煜,“只说那些所谓山贼,他们身上层落层的鞭痕一眼看去便是经年累月。冷某若是没记错,张县丞抓到这伙山贼才一个多月。”
冷文宇对张煜的称呼已经从张大人变成了张县丞,“所谓山贼们的指甲里满是煤渣再结合丁点儿镇富裕的模样,冷某便有了个合情合理的猜测
张县丞压迫百姓在煤矿做工,更是用被虐待的矿工充作山贼,以了结官银失踪案。
被二爷欺负排挤的爷孙,兴许就是家中男丁被抓走的可怜人。这也恰好解释那些百姓眼瞧着爷孙受欺负,却冷眼旁观幸灾落祸的行为。
还能解释城中时常有人家一户户失踪的原因。因为他们根本不是被山贼谋害,而是被张县丞谋害。”
张煜在她说话间显示紧张后又放松,装作疲惫的样子扶住额头,充满敌意、讽刺不急不缓地说:“压迫虐待矿工将人充作山贼冷师爷当真是异想天开,所言更是令本官惶恐”话未说完便被冷文宇接下来的话,惊得双目崩裂。
“但冷某转念又一寻思:丁点儿镇才几百户人家,牢中却有一百多人,多出来的那些青年壮丁又是哪儿来的总不能全城八成的男丁被张县丞塞入牢房,全城百姓还一个个乐颠颠的吧”
冷文宇垂眼敛住杀意缓慢摩擦扇柄,撩起眼帘,“张县丞可还记得冷某之前问你,尸坑中少的是哪类人吗
就是青壮年
尸坑中除却二十名身份确凿的明城府官兵,剩下的没有一具青壮男丁。
张县丞觉得这些男丁是否就是你牢房中的山贼,是否就是你煤矿中的矿工”
王青秀听到此处,惊骇道:“难道牢中的的山贼,我是说那些假山贼真矿工是、是山贼掳掠的那岂不是说”
“正是如此”冷文宇缓了口气,微微有些懊悔,“之前验尸发现二十名官兵已经死了两月有余,因为时间与官银失踪案对上,冷某竟没再多想。
直到昨日被贵府丫鬟一句馒头该被豆包带馊才如醍醐灌顶,尸坑中本就都是腐蚀液体,官兵们被扔入其中自然会加快腐败。
二十名官兵根本不是两月前失踪之时便遇害,而是张县丞为了让人发现他们尸首完结此案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