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的是,叶畅反应如此快,竟然不等他们开口,便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王维。
王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是个好脾气,性格有些软弱,可并不代表没有脾气,否则也不会为了避玉真长公主而自请外出为官多年了。叶畅这样开口,也就是向他挑衅,他若避让,岂不是示之以弱
因此,他沉着脸,站起身来,只等叶畅说出无礼的话,便要反唇相击。
叶畅表情诚挚,又继续说道:“某年少轻狂,言谈偏狭,自负才气,颇有失礼之处。长安之时,某虽是心折王公风仪,却未能亲近,甚为遗憾。原以为要再相遇,须待来年,不曾想竟在洛阳又重逢。某自罚一杯,算是为长安未与王公亲近之事赔罪。”
说完之后,叶畅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他这番话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原本起身准备反击的王维先是觉得,自己蓄足的力气象是打进了棉花中一般。
而周围诸人,原以为会剑拔弩张,却发现叶畅开口不是往传闻中用的毒舌,而是谦卑示好,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有心思重又较了解叶畅的,比如说张旭,甚至以为叶畅还藏有什么后手。
倒是王维,在发现自己的心理准备落空之后,满脸肿红,尽忸怩之态。他忙离席过来,抓住叶畅的手:“是某失礼在先,如何能怪叶十一郎饮胜,饮胜”
尴尬之中,他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举杯,一饮而尽。
二人将空了的酒盏互亮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那边张旭看了,捋须也笑道:“好,好”
方才的尴尬被化解之后,气氛顿时热闹,众人纷纷举杯相劝,一时之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跟在叶畅身后的善直却有些眼睛发直。
叶畅的表现让他太吃惊了,以往叶畅就象是一只惊恐的刺猬,把全身的针都竖了起来,谁只要敢动他,他定然要刺回去。而现在的叶畅,竟然知道什么是“化敌为友”
善直甚至想到叶畅一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偶尔便会露出的口头禅:“这不科学”
他却不知,叶畅已经吃够了四面树敌的亏。在座诸人,互为友朋,虽有亲疏,却都是如今洛阳城中风流人物,叶畅有意在洛阳城里做出一番事业,自然会注意控制自己的脾气。
更重要的是,叶畅此前与这些人相处,总觉得对方是古人,自己仿佛在经一场梦幻,故此多有轻慢,遇事不愿忍让。如今屡受刺杀,心性已经有所变化,沉稳圆滑得多了。
在座诸人都是名士,便是姚訚,虽然乃洛阳城中的跋扈贵公子,却也不是没有文采诗才的。因此谈得甚为投机,不过男人在一起,哪怕身边还有一个僧人,在见过善直的粗率后,众人的话语,不免就要向着下三路而去了。
叶畅注意到,那李冶李俊兰在诸女当中,是最活跃者,不仅谈吐不凡,而且胆子极大,叶畅甚至觉得,她颇有些象另一世见过的那些酒精考验的女公关。烛光中看不清这位女冠究竟是多大岁数,但她的谈吐殊为不凡,一看便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所谓交际花,便是斯女了。
刘长卿此时在座中算是年轻,三巡酒过之后,那李治便笑着看刘长卿道:“见着刘文房,某便想起一句诗来,此诗一吟,必致满堂绝倒,只不过某不知当说不当说”
她一边说,一边妙目流转,似笑非笑地望向叶畅。叶畅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好奇,这位女冠此时会念出何等诗句。
“李俊兰女中诗豪,所忆之诗,必非凡句,何不说出来,让吾等洗耳恭听”刘长卿笑道。
“却是不好说呢,今日座中,不仅有高僧,尚有叶十一这般的年少才俊。”李冶妖娆一笑。
“且说,且说”众人都起哄。
“若是叶十一要某说,某才敢说。”
众人都知道她是要调笑叶畅了,只不过拿着刘长卿做引子,故此又都催促起来。张旭年长德高,干脆道:“若是你说出来,能博取众人一笑,老夫令十一郎敬你酒,如何”
“酒自然要饮的,某还有别事,须得烦劳叶十一的。”李冶道。
“好说,好说,为博诸君一乐,某便应承下来”叶畅心中也好奇:“请李娘子吟诗。”
李冶又是一笑,双颊流丹,目光如水:“山气日夕佳。”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满场绝倒,暴笑之声不绝于耳,便是听不明白的叶畅、善直,也为众人所带,脸上浮起笑容来。
笑归笑,叶畅心里却是莫明其妙,待众人笑声稍歇,他起身问道:“诸公何故发笑”
叶畅这一问,满座又齐齐爆笑起来,众人当中,唯有刘长卿笑得有几分尴尬。
“呃,失礼了。”叶畅仍然是不明所以,不过见刘长卿神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故此也有些尴尬。
“呵呵,叶十一有所不知,刘文房得了阴疝之症,行走多有不便,此次来洛阳甚是艰难,李俊兰以此打趣他他二人熟惯的。”
叶畅旁边的储光羲凑过来,在叶畅耳畔低声说道,叶畅闻言,顿时哑然失笑。
所谓阴疝,便是男子阴囊肿大,李冶所言陶渊明“山气日夕佳”,其实此山乃彼“疝”,加上一个“日”字,当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叶畅一来觉得好笑,二来也不禁佩服李冶这个女道士,当真是大胆。
便在这时,李冶又是眼波流动,目光一瞥而来,那神态狐媚,便是叶畅这二世为人的,也不禁心中怦的一跳。
此女真祸水也。
“咳咳,既是李诗豪这般说,那某也有一诗,可聊表寸心。”
众人笑毕饮胜,刘长卿略有些迟缓地起身道,众人看他目光盯着李冶,毫不掩饰自己的痴恋之情,都知必有妙语,于是停杯置箸,只等他开口。
叶畅也同是如此。
只见刘长卿清了清嗓子,然后亦以陶渊明一诗奉还:“众鸟欣有托。”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整个雅座当中,一股声浪掀起,几欲将屋顶都掀开。
恰此时,南霁云到了雅间的门前,听得这声音,推开正在门前守着的董糟丘,径直闯入。
才一进来,便觉得一股笑浪扑面而至,他抬眼望去,只看到雅间之内诸人,或捶几,或抚掌,或顿足,或抚胸。人人都在爆笑,笑得五官挪位者有之,笑得前俯后仰者亦有之。
见不是有刺客,南霁云便又退了出去,歉然地对董糟丘道:“失礼了,郎君可有事否”
“你这汉子,好生鲁莽”董糟丘在洛阳城中这上佳地界开酒楼,自是大有来头的,此刻怒视着南霁云:“此处你也敢乱闯”
“却是某之错”南霁云道。
他在外边竭力解释,雅间中诸人虽是注意到他,但众人的大笑,此时才渐渐平息下来,故此无人询问。
叶畅听得他的声音,心中却是一动,这南霁云虽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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