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峤对此表示反对,说:“不可也,当救厌次若羯贼拔厌次,则进可威胁青、徐,退可巩固河防,使我军不易进取,恐怕于收复河北,阻力更大。况且邵嗣祖守厌次已五岁余,一旦失之,不亦可惜么倘若朝命使其弃地,反使嗣祖怨恨而生叛意,则为害甚巨”
祖纳摇头道:“嗣祖忠勇,必无叛心。然而殷尚书所言是,若失厌次,于国家损害颇大,还当发兵往救为好。”
荀邃双手一摊,说:“祖大将军病重,中军无主,则以谁率军往救厌次为好啊若用其人而不能服众,终究要直面石勒,恐难胜任。一旦丧败,于大局岂非更有损么”
祖家军中,祖逖以下身份和威望最高的,唯有李矩、魏该,但先不说李矩还在河内,直面强敌,不便遽召还朝,就算他回来了,李、魏二人都曾经在石勒面前吃过败仗啊,那怎么放心派他们去迎战石勒呢终究荀道玄是不怎么通军事的,所以他对于军争胜负的想法很简单,老虎吃豹子,豹子吃山猫,山猫吃鸡,鸡吃虫,则祖逖这狻猊不出马,派豹子去当猛虎,多半要完。
当然更重要的,是祖家军中没有二号人物,即便李矩、魏该,论其品位也不足以统驭诸将,倘若朝廷临时拔之于高位之上,那树立威望,约束各部,也总需要时间吧。则如今祖士稚占着茅坑却不拉屎,别人还真提不起来呀。
祖纳不禁叹息道:“是故纳昔日才请召还士少,以驭中军,惜乎仆射不允”祖约终究是祖逖的兄弟,也多少有打仗的经验,倘若让他先在统帅的位置上坐几个月,估计中军就不会再这么一盘散沙了。
荀邃斜睨祖纳,低声道:“令弟恐怕难当其任”
梁允提出建议说:“不如召王处仲来,以将中军,可乎”
要说如今晋朝的军事统帅,名位最高的自然是裴该,其次祖逖,第三就轮到王敦了固然司马睿也挂着将军号和都督衔呢,却没人真把他当成武将看待。尤其建康与长安曾起居龃龉,而王处仲手握雄兵,纵横江上,始终是朝廷心中一根刺。故而从前梁芬还在时,就曾经跟梁允等人商议,说迟早要找机会召王敦还朝,使其将兵分离,以便于朝廷的势力向江南伸手。
不等荀邃表态,殷峤先摇头道:“即便王处仲真肯就任,使命往来,也须数月,恐怕厌次早落贼手了。”
众人商议不决,最终还是尚书左丞王卓出主意说:“不如往见祖公,请其指定统帅人选,如何啊”
王卓本来是没资格列席这场会议的,固然左右丞论品位与尚书相同,但理论上只负责省内庶务,说白了,就是做行政工作的,不参与大政方针的制定。但王卓终究门第和爵位高啊,本出太原王氏,袭爵京陵郡公,乃使荀邃等人不得不另眼相看,逢会必允其旁听。
按照王卓的意思,可以请祖逖确定一个临时统帅人选,则有祖士稚为其背书,或许能使诸将心服起码不敢轻易奓毛吧。荀邃你不就担心朝廷新命统帅,难以服众,影响到战事顺遂吗殷峤等诸人,不就担心直接跳过祖逖去任命中军统帅,会引发祖氏的不满吗我这个主意两面俱光,不知公等以为如何啊
荀邃沉吟良久,最终还是颔首道:“王公所言有理”其实他早就想把中军统帅的职位从祖逖手里抢过来啦,只是荀氏袋中能人有限,至于帅才,更是彻底欠奉,这才一直犹犹豫豫地拖到了今天。
倘若让祖逖指定一个继承人,那肯定不会是荀党,即便祖逖死后,估计这中军也很难再落到荀氏手中,王卓的建议,原本是对荀氏不利的。然而兵危战凶,其实洛阳距离羯军也不甚远一河之隔的河内,就有羯赵大军驻扎荀邃有时候也想:还是景猷兄逃去长安,比较安稳和惬意为了保障洛阳的安稳,他百思无计,也只好捏着鼻子,首肯王卓之议了。
即请王卓:“还望王公为国家走这一趟,切勿推辞。”
王卓领命,便即驾车来至祖府上求见。祖涣、祖济等子侄辈出门恭迎,领至祖逖的病榻之前。
只见祖士稚面白若纸,气息沉重,似乎都难以起身,只能略略梗起脖子来,朝王卓颔首致意。王卓探问病情,祖涣苦着脸道:“家父之病,暑日更重,此际入秋,天气清爽,已然略好一些了。王公若早来几日,恐怕都不能言语交谈”
王卓叹息道:“社稷未复,国家方有事,洛阳安危,端赖祖公,惜乎苍天不佑,而使公沉疴难愈”
祖涣就问:“王公今日来此,难道是羯贼有何动向吗”
王卓点头道:“实不相瞒,邵嗣祖方有信来,云石勒亲将兵以攻厌次。朝中或云救援,或云可使嗣祖弃城南归,避敌锋芒。然而若欲救,中军又无统帅,是故使我来探问祖公的病情,并且请计。”
祖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略有些含糊,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不可弃邵续”其婿许柳帮忙解释说:“邵嗣祖久在河北御羯,人心归附,若使南撤,诚恐国家失百姓之望。况且厌次在,石勒终究有所顾及,不敢全师东扰;而若无厌次,兖、豫乃至青、徐都会受其威胁是故家丈人才云,不可弃也。”
王卓点头道:“祖公此意,与殷尚书等相同。然而,公今沉疴难起,不能驾驭中军,而舍公外,恐怕无人堪当此重任大司马却又方得太原,挥师晋阳,也不克遽归长安。固然,以国家之大,雄才杰士,自然不少,然而恐其初至中军,名位难以服众,导致士气不振,此去要直面石勒,荀仆射乃以为不妥。是故命我来问祖公,可有暂统中军的合适人选啊”
顿了一顿,又问:“令郎可乎”
祖逖轻轻摇头:“是儿年少,且素无威”说了一半儿就貌似说不下去了,只得斜睨许柳。
许柳先望一眼祖涣,然后才对王卓解释:“丈人从前,亦曾与我等说起过此事。盛重祖涣忠厚质朴,其性情颇肖丈人,是故少年无重威,不能将大军也”
祖逖在青年时代,虽然“闻鸡起舞”,有志于王室,其实走的是文学路线,先做司州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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