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纳连连点头,说:“殷尚书所言是也。然既如此,朝廷正不必下诏与蔡士宣,骠骑大将军见在汲郡,必可谋夺津渡,照应河南战事。”
其实他也不懂军事,只是觉得军令应当统一,还是都交给我兄弟为好,咱们就别跟后面指手画脚瞎出主意啦。
荀组不肯让步,说:“终究大河阻隔,河南战事,恐怕骠骑大将军难以照应。且若长守谷城,不能退敌,兖州各郡国士民百姓都将惊骇,有损朝廷之威啊”
主要是即便荀组为之粉饰,终究蔡豹身为兖州刺史,失地、丧守,不管有什么理由、苦衷,也不可能彻底抹消责任吧。蔡豹是荀组一党,又是他推荐担任兖州刺史的,故而乃欲蔡豹进击立功,将勋折罪,将来才可以完全不加追责。
梁芬见此机会,乃移目荀崧,荀景猷会意,当即提议道:“中军主力,皆在河北,欲图一举而击破羯寇,挺进襄国,河南唯各州郡外军而已。诚如殷尚书所言,外军战力本弱,且聚愈众而愈不齐,难以遏阻石虎,遑论击退之呢陛下何不下诏,请大司马分一部来援,以拒石虎。大司马麾下多百战宿将,非蔡士宣等可比类也。”
荀组怫然不悦道:“难道洛阳城内,再无能将乎,而欲千里迢迢,向关中请援”
荀崧反驳道:“关西行台之军,挫败刘粲,复克平阳,殄灭胡寇,既然精强如斯,又为何不用啊且中军皆由骠骑大将军统属,能将皆入其幕下。即已有之五校,与太尉欲复之七军,皆因统将难募而不能出战,若有能将,其为谁欤”可以任谁为将,你倒是推荐一个人出来啊。
荀组不禁语塞。
想当初荀氏兄弟原本保着司马邺,想在河南地区扯旗的,但司马邺却被一票关西人给拐跑了,剩下荀氏孤掌难鸣,兵力日蹙,最终被迫弃河南而逃往江滨;因而手底下能打的几个人,不是陆续战死,就是都跑散了,没谁能够积功升为千石以上。目前荀组的基本盘,还都是先前落跑江东的士人陆续北归,投入的麾下,这票人若能打,当初还用逃那么远吗
关西和徐方能战之士,都在裴该麾下;兖、豫能战之士,都在祖逖麾下若非如此,荀组也不会想要伸手抓军权了。如今他实在拿不出什么人来将兵增援谷城啊,府中确有猛士,但都是自家部曲性质的,怎么可能蹿跃而出任军将呢
西党就此大占了上风。
第三十四章日落复升
北汲县、南谷城,晋赵两军长期对峙,忽忽便已半月有余,很快迎来了当年的十一月份。
十一月乙卯日黄昏时分,红日才刚落山,突然间又蹿跃而起于空中,高三丈余,天宇暗而复明,凡见者无不惊骇。
正在对峙的双方兵马,因此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恐慌和混乱。其中祖逖方命祖智将兵掩袭枋头,未至而军大溃;石虎本欲再渡济水,骚扰谷城后方,将士见状,即刻转棹返归东岸,虽百般斥喝而不肯继进。
石虎黯然归营后,参军冯翥对他说:“昔楚之鲁阳公与韩师交战,战正酣时,日却将暮,于是阳公向天挥戈,红日为之退返三舍。今日落而复升,或许正为照应太尉,此去可大破贼也,奈何诸军无识,不知史事,就此退缩,岂不可惜么”
石虎心说还有这事儿我也没听说过啊。倘若当时能够对诸军说出你这一大套来,说不定可以稳定人心,不至于遽返心中甚感羞恼,没过几天就找个借口,把冯翥给处死了。
再说王贡在下密,见此异象,急匆匆地就跑出城外,去拜访老友虞喜,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究竟是何预兆
虞喜倒不象平常人那么慌乱,他笑笑对王贡说:“此幻象也。”
王贡说人人得见,怎么能说是幻象呢
虞喜道:“旦则日升,暮则日落,天道有其常,安有堕而复起之理啊不过高天云雾缭绕,如同镜之可映照人面,彼乃化为落日之幻景,似如复起之象罢了。”虞仲宁对天象颇有研究,即便是这般数百年不遇的异景,他也能说个大概齐道理出来。但也到此为止而已,王贡再深入探询,就连虞喜也解释不大通了。
王子赐乃道:“即便是幻象,天既示此幻象,得无别有征兆乎”
虞喜斜睨着王贡,问他:“君以为是何征兆啊”
王贡神神秘秘地回复道:“先前所堕之日,与其后复升之日,恐非同一日”
虞喜急忙摆手打断他的话:“日堕而复升,或示社稷危而复安也,子赐慎勿别想”
王贡突然间敛容正色,朝着虞喜深深一揖,说:“仲宁大才,贡再请西向长安,拜谒大司马。”
虞喜说我无意仕途,都已经说过多少回了,你怎么还是不依不饶啊
王贡劝说道:“仲宁既无宦意,其谁能够相强大司马终非诸葛道明诸葛恢,必不会强人所难。然关西星象,必然又与徐方不同,难道仲宁不愿前往观览么但请君入长安,进谒大司马,为我致意。或许仲宁见大司马相貌非凡,乃愿改变初衷,也未可知。”
他说我写一封信给你,申明你不愿意做官,则大司马就算不顾你本人的意愿,想要任用你,也多少得给我留点儿面子吧。你就算为我跑一趟长安城,又有何妨
虞喜被逼不过,就说:“河上方有战事,去路不宁,我如何能够抵达长安”
王贡说无妨,我可以派兵护送,你略略往南边儿绕一下,躲过战场也就是了。
王子赐心里在想些什么,虞仲宁与其相交莫逆,又岂有看不穿的道理但他本人倒也好奇,裴大司马究竟是何如人也,就连王贡这般毒士,都感觉他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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