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冥心中一紧,急忙抬头望去,却见方才还在敌人中间拼杀的李玄清,此时已退至敌人外围,手中持着半截狭长的断刀,脚下一片血淋淋的尸身,身上的衣袍都被鲜血给浸染透彻,血珠子顺着他的衣袖袍脚和垂下的发丝滴滴而落,已不知多少敌人死在他的刀下。
只不过,他手中的横刀毕竟只是凡铁锻造,就算是再悉心打造,也终究有个限度。
大约是那把刀身砍过了大多的铁甲和钢刀,刚刚竟是突然断成了两截,半截刀身锵啷一声掉在地上,剩下的半截还握在李玄清的手中,刀刃上也已是坑坑洼洼的豁口。
面对着朋友的焦急问候,暂时缓了一口气的李玄清只是挥挥手,低声道:无事。
他此时的脸色依旧淡然,但是手中的半截兵刃却还是在提醒他,自己已经快到走到体力的极限了,此时几乎连抬一下胳膊都觉得颇为酸软。
剩余的数十敌人,大约也已是看清了他镇定外壳下的精疲力竭,所以原本已经被他杀破了胆、被吓得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敌人,此时彼此对视一眼,竟然再次逼上前来,试图趁他疲累之时将他一举拿下。
李玄清低低的喘了口气,丢下自己手中已经不能用的半截横刀,刚想从地上再随便捡起一柄敌人的钢刀用,却没想到,还没等他弯腰,眼前却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定睛一看,却原来是那一直跟着他们的黑衣少年。
秋冥挡在李玄清面前,紧紧抿着嘴唇,目光深冷的望着那蠢蠢欲动的数十敌人,又小心的回头望了望浑身浴血的身后人。
在那张熟悉至极的脸上,他却能看到以前从来没有在父亲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疲累,错愕,怀疑尽管李玄清面上的表情镇定淡然依旧,已然有了日后冷静漠然的仙尊风范,但是依旧是没有经过时间的沉淀,清澈的眼眸中无意识的泄露出自己的内心深处,远不如秋宸之本体那般善于隐藏情绪。
秋冥从未看透过自己父亲的眼眸,此时乍然一见,哪怕只是看透了父亲一枚魂片的情绪,这种经历对他而言都是颇为惊奇的。
所以,他在偷看了一眼之后,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偷看一眼
把李玄清给瞧得毛骨悚然。
他不禁干咳一声,打破了在场的尴尬气氛,问道:阁下意欲何为?
第76章回忆
他干咳一声,打破了在场的尴尬气氛,问道:阁下意欲何为?
同样,对面敌人的首领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黑发小子给弄糊涂了,当下也提刀指着秋冥喝道:你也是同伙,也好,正好一柄拿下!
说罢,就要带人冲上前来。
此时李玄清的刀刃刚刚折断,气力也几乎消耗殆尽,而李策则是一介文弱书生,根本手无缚鸡之力,那两个会武艺的小厮也是人单力薄,起不到什么作用,就连这个突然杀出来的人,瞧起来也不过是个面色苍白的文雅少年,瞧起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首领觉得自己这次稳了,绝对能赢。
于是他带领着全队冲了上去。
然后他们全军覆没了。
面对着冲过来的数十个身披铁甲、手持利器的敌人,秋冥却是只顾着偷瞄自己父亲的灵魂碎片,连头也没回,只是双指并拢,竖指为剑,面对着数十人伸手一划。
一道无形的剑锋过后,那数十人咽喉间便各有一道细如发丝一般的红痕。
扑通几声,那数十人在自己难以置信、惊惧交加的错愕眼神中,扑倒了一地,直到尸身全数倒在地上之后,一股浓稠的血液才从他们身下蔓延开来。
而秋冥则是依旧站在李玄清面前,眼神还是悄悄偷瞄着自己身后的人,犹如一个孩童压抑着自己心底里小小的窃喜,偷偷的等着父母的表扬。
面对着如此景象,余下的众人自然是表示惊骇不已。
其余人都只是对秋冥爆表的战斗力心有余悸,只有李玄清本人,在看向秋冥时,除了之前所觉的熟悉之外,此时终于多了几丝警觉。
能做到将几十人瞬间绞杀于指尖,此种手段显然绝非凡人所有,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人,他此时还不止究竟是敌是友,为何突然出手帮助他们,目的又是为何。
倘若这个少年有朝一日决定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们,他又能如何防御?
而且此人从方才起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究竟又是想要什么?
这些个疑问一直盘桓在李玄清的心中,伴随着少年的力量越强,他心中的疑虑和警惕也就越强。
瞧着那双熟悉眼眸中流露出的警惕,秋冥不禁默然。
他方才的行为的确是有些失了分寸,简直就像是故意欺负凡人玩一样,难怪对方心中疑虑重重。
不过那怀疑的目光还是挺扎心的。
我怀疑整个世界,同样,我对整个世界也都有所隐瞒。
秋冥在此时这个尴尬的境地,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这句话同样来自于他的父亲,那遥远又模糊的过去,模模糊糊仍然记得那是他刚记事的年纪。
那时他还小,被父亲抱在怀中,坐在仙界的流云之上,高高的俯视着人间。
那时的父亲就捏着他的小手,面上却是一派漠然神色,眼中就想六界人常说的那样,冰冷、无情、疏离。
父亲那时说道:秋冥长大之后,这人间也许便能好上许多,到时他可经常去凡间转转。
儿时的秋冥似懂非懂的啊的一声。
义父那时候就坐在父亲旁边,手里提着酒壶,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听了这话,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凡间哪里会越来越好,这么些年过去了,明明就是越来越糟糕。
接着他又仰头喝尽了一杯酒,发狠似的说道:其他几界也是这般。
父亲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说道:会好的。
总是能给将来的孩子的留下一个清净的六界。
义父站起身来,凑近了父亲,被抱在怀中的秋冥被一只手轻柔的揉着发顶,看不见头顶上两人的模样。
他只听到义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问道:你难不成将来还想让这孩子代你巡视凡间?
父亲没有说话。
于是义父的声音便又响起:你疯了不成,难不成你还想监视六界?
父亲依旧没说话。
于是秋冥便听到酒壶摔碎的声响,还有年幼时义父那模糊的声音:监视六界那是天道的活,你最近到底是想作甚?
于是父亲终于开口了,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且没有波澜起伏:我不相信任何人,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我怀疑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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