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即将来临的那一天，他做实验的仪器忽然出错了，心里跟着莫名一突，他想起了自己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跟家里联系了。

取出智能手环还没来得及拨号，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一个冷漠的男音告诉他，“你的爱人杜先生失足身亡了……”

明天涯差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一边的助手一把扶住了他，这个给他打下手的研究员小男生仿佛早就知道他会站不稳一样，瘦小的胳膊把他扶到了座椅上，轻声安慰着“明教授，您节哀……”

开车飞奔回别墅，偌大的庭院中站着几个人，明嫣红着眼睛趴在一个裹尸袋旁，警方的人怎么拉都不离开，一直不哭不闹，眼睛却红得可怕。

“爸爸……睡着了吗？”她咬紧嘴角小声问道，被女警抱走后就晕了过去。

明天涯已经没有理智去理会明嫣了，不顾阻拦地拉开了裹尸袋，一张苍白的脸从漆黑的裹尸袋中露出，凌乱的发丝被雨水黏着在脸颊，额头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干涸，青白的嘴唇失去了所有颜色。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闭上，半睁着的眸子失去神采，天生带笑的眼角露出淡淡的笑纹，至死都是柔和的眉目，仿佛没有丝毫痛苦。

“明先生，非常遗憾，您的爱人杜蛮失足坠落，经初步判断为自杀，山顶凉亭有一封疑似是他的遗书，请您节哀……”

明天涯剧烈地喘|息着，颤抖的手不住用力，几乎把尸体的胳膊折断，他不敢相信，也不得不得相信，杜蛮会去自杀。

他本来就有遗传的精神疾病，抑郁症反反复复，本以为有了明嫣后一切都会转变，但是自己长期的加班与工作，全身心投入科研，十天半个月失去联系，独自一人照顾明嫣的杜蛮，会有多痛苦？

明天涯没有忘记他身后有杜蛮这个坚实的护盾，家庭才得以稳定，他这几个月私下一直研发针对杜蛮这类基因缺陷导致身体虚弱的药物，遥遥无期的进度快到尾声了，马上就要成功了。

一旦成功了杜蛮就不用再忍受基因缺陷带来的痛苦，可以延长寿命多陪伴他几十年。

但杜蛮却没有等到自己的救赎，独自离开了。

看着此时怀中苍白无助的脸，明天涯不住地回想着痛苦铭心的那天，回忆鞭打着大脑，太阳穴痛得抽搐。

“蛮蛮……别离开我……”明天涯紧拥着怀里的人造人，紧贴的身体不小心碰开了杜蛮肚脐上的开关，他瞬间就开机了。

眼睛里蓝光一闪，杜蛮身体僵硬地被明天涯抱着，温柔而强大的气息笼罩着自己，淡淡的檀香信息素熟悉得令他想浑身发抖。

这一瞬间他什么都忘记了，只想伸手拍拍这个颤抖的后背，告诉他“没事了”。

他这么想，身体不由自主地这么做了，抬手拥了拥明天涯的后背，轻声道：“我就在这，没有离开。”

明天涯浑身一震，胳膊猛地收紧，又担心把他的人造人抱坏了，急忙放开，捧着杜蛮的脸惊疑不定：“你……你在说什么？”

杜蛮忽然想起，明嫣告诉他不能表现出个性，明显超出明天涯控制，他会毁掉自己回炉重造的。

“天涯，我就在这里，没有离开，您还有什么吩咐？”杜蛮用温柔的语气，带笑的面庞，回了一句机器人才会说的僵硬的话。

他看着明天涯眼睛里的微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下来，心尖不由得颤了颤，他差点就想说自己是人类，是可能陪他经历过这么多世界的那个人，但是一切都还是未知，任务目标的情况又极差，他只能狠下心没有再真心地去安慰他，又恢复了人造人的本源。

明天涯渐渐放开了他，冷淡下来的神情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窗台前，把紧关的落地窗霍然拉开，风裹挟着雨丝砸在了他的面庞，任风雨给他红得发烫的眼睛降温，宽阔的背影在雨中萧索，轻微地颤抖着。

杜蛮都被风吹得退了半步，犹豫着走到明天涯的身后，拉住他的衣角扯了扯：“天涯，会吹感冒的，休息吧。”

明天涯回头瞪着他，发红的眼睛压抑着快要把他吃了的暴戾，深吸了几口气逼迫自己平静了下来，指了指大床：“休眠关机，到床上去。”

杜蛮手指一僵，他没办法违抗明天涯的命令，只得认命地躺上了床，关机的倒计时在脑海中回荡，窗边的明天涯也慢慢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目光晦暗不清，透过他也在看着那个已经不能在醒来的人。

“蛮蛮……你就是来折磨我的，是不是？”他神

经质地喃喃着，翻身上床静静地躺在了杜蛮的身边，看着人造人只穿着睡衣什么被子都没有盖，不禁拾起薄被披在了杜蛮身上。

杜蛮虽然关机了，但他的灵魂还是清醒的，他本以为明天涯会做些什么禽兽的事，毕竟自己就相当于他的所有物，可他并没有甚至给自己盖上被子，抚闭了他半睁的眼睛，轻轻地握着自己冰凉柔软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指尖的纹路。

“晚安。”

对着一个不会回应的人造人说晚安，仿佛让明天涯安定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呼吸稳定，进入睡眠。

“他睡了？”杜蛮在心里问系统。

【浅眠状态，随时会醒，宿主大人，您就别想逃出去了。】系统也觉得这个世界的男主人很麻烦，虽然逃离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能逃脱的可能性不大

“我没想着逃，他的状态很不对，既知道我是假的，又催眠自己是真的，比明嫣的问题还大，我觉得他曾经应该不是这样的，是受了‘我’死亡的刺激吧……”杜蛮动不了，却想悄悄用力，捏捏明天涯握着自己的手指。

“唉……”杜蛮悄然叹了口气，“我这个替身当得挺不称职的，没有给他安慰反而折磨他，这剧情不对啊。”

【……】系统没有告诉他，无论是现在这个人造人，还是曾经活着的“杜蛮”，无论是在现实中等着宿主醒来的那个人，还是这个世界里的病娇，都是一个人，都是一对人。

相互折磨，你们俩从来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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