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宋野枝也记起来当天易青巍牵他进洗手间,不放心地围着他不停唠叨的样子。他看着猪蹄汤还油亮亮地沾在自己手上闪光,被易青巍一点一点抹走,变成两个人的手一起闪油光。
宋野枝笑了笑,小声说:“没事儿。”
易恩伍和陶勋仰着脸看宋野枝和易青巍,再直视宋俊和宋俊手边的男孩儿。什么都不懂,但知道宋野枝是因为门口两个人才不对劲,他俩眼神就渐渐变了,跟小门神似的分两边杵着,易槿叫给宋俊叔叔挪一挪座位也纹丝不动。
宋俊带着小儿子坐去宋英军旁边。
新年新气象,大家只静一瞬,马上又吆喝起来,气氛由死至活,重新热烈。
宋英军什么都不说,笑也从来没落下过,抢在宋俊开口说话前把自己的橙汁递给小孩儿,说:“小朋友,喝不喝橙汁儿?”
宋俊干笑一声:“爸,孩子叫宋聆语。”
宋英军的杯子就此悬在半空,贴不近桌面了。
当时宋野枝出生,宋俊就给孩子取宋聆语,宋英军没纳,嫌柔。
宋英军端着杯子,笑得一声,不能再客套生疏:“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呢?”
宋俊也只能陪着笑。
易伟功伸手把杯子接过了,按在宋聆语碗边,跟小孩儿说话:“长得真白净,几岁了呀?”
宋聆语表情怯怯的,声音倒响亮:“八岁。”
在座的都没把焦点往宋俊那儿放了,几人撮成小团地边吃边聊。
赵欢与没扒饭,攥着空筷子往宋家父子那儿直勾勾盯着,沈乐皆也在盯她:“先吃饭。”
赵欢与不动。这些天来第一次没听他的话。
尽管沈乐皆不知其中内情,但眼瞅当前情况,也瞬时猜了个大概。他好声好气继续说道理:“小野都没怎么样。好好吃饭,别搭理是最好的,别让小野难堪。”
宋野枝如常地坐在斜对面,嘴里含着饭细细嚼,歪头去听陶勋和易恩伍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小笑话。碗不像平时放桌上,而是端在手里,缩着肩,因为身旁添了张易青巍的椅子,空间变窄了。
赵欢与急急眨了几下眼,把眼眶里的水雾挤散,一低头,说:“......我不要那么多红烧肉!”
“……”
沈乐皆勤勤恳恳放进去的,又勤勤恳恳夹出来。
夜幕披下来,餐快吃尽了。
吃饱的人在席间道一声,就撤下桌去各玩儿各的。
宋俊这边放下筷子,在桌布下两手交握,和宋英军打着商量:“爸,我在想,聆儿能不能和您去北京待这个寒假?我和他妈都没时间管。”
宋英军:“请阿姨吧,得把孩子照顾好,我帮你们出这个钱。”
宋俊摆手:“请什么呀,阿姨我不放心,搁您那儿我能少操点儿心。”
宋英军:“我这边儿,得开春了,三四月才能回北京。”
宋俊一抻脖:“不打紧啊爸,那他就跟您在三亚待,您什么时候去北京,什么时候带着他就行。”
宋英军:“我无所谓,什么都你安排,问没问孩子愿不愿意?”
宋俊偏身看宋聆语,没发话,只用眼神示意。在家里教好了才来的,宋聆语立即点头应:“愿意。”
宋英军笑了笑,终于点头,说:“行,那就丢这儿,帮你看段时间。”
宋俊满脸褶子堆一起,推一下宋聆语:“聆儿,该说什么?”
宋聆语坐着,半鞠躬,头差点儿磕碗里:“谢谢爷爷。”
宋英军一抬手,接住这个躬,没让他鞠下去,纠正道:“孩子,别叫爷爷,是宋爷爷。”
一句话,把宋俊脸上的褶子捋直了,笑容拽碎了。
孩子的事,宋俊以前年年说,宋英军年年不答应。他今天来这一趟,是算准了宋英军当着大家伙,不会和自己闹得难看。
果然和和睦睦一晚上,让孩子和爷爷待一起培养感情的事儿也顺利定下了。
但宋俊铺设好的算盘,最终还是被宋英军打岔了。
这张桌上只剩易青巍、沈乐皆、赵欢与死皮赖脸坐着,他们非得听听宋俊想干什么。结果等来宋英军这一句,仨人对视一下,转去瞧一眼宋俊,俱埋头捂脸,使劲儿压,好赖忍住了笑。
后来,宋俊急匆匆离开,真豁出脸狠了心把宋聆语留下了。
易青巍起身去后院找宋野枝,他正和翠凤凰说话,易恩伍和陶勋弯着腰插着手学翠凤凰走路。
易青巍撵他们去客厅玩,易恩伍拒绝。
“我和你小野哥哥说说话。”
“你们怎么那么多话要和小野哥哥说?”
“谁还说了?”
陶勋说:“那个宋俊叔。”
他不正经叫,多加一句——“那个”。
把易青巍逗笑了:“听话,你们去带客厅里的小朋友玩儿。”
易恩伍出生后没机会见过宋俊,他学陶勋:“跟着那个宋俊叔来的小朋友吗?”
易青巍:“对。”
易恩伍一撇嘴,没直接说不喜欢:“他能自己玩儿。”
陶勋:“对。”
易青巍也不费口舌了,一手拎一个丢出去。
宋野枝没插手,蹲在鸟笼旁边捧着下巴笑。等易青巍关上后门回来了,矮下-身子,和他挨一排。巨大的阴影覆下来,翠凤凰被他吓得崴脚,慌乱站直,捋了捋羽毛,缓了缓,高声唱起来。
宋野枝戳一下它的头,将它放到掌心里送回笼子:“小叔,你发没发现,翠凤凰这鸟儿,见你就爱叫。”
易青巍实话实说:“不是,它见谁都爱叫,只见你不叫。”
“有一次叫过。”
“哪次,记这么清楚。”
易青巍说他记得清楚,他就假装卡壳,顿一下,说:“去年飞回来,去小汤山见你那次。和它整六年不见。”
噢——那次啊——那翠凤凰和他一样可怜。
易青巍索性伸长腿,坐在地上,说:“坐着,别待会儿起身晕我怀里了。”
易青巍老在意他蹲久了起身会头晕的事儿。
宋野枝:“我真不会晕——不过晕你怀里也是我赚到。”
“小乖。”
“嗯?”
“宋俊哥跟你说什么了?”
宋野枝后倒,坐下了。
“说对不起。”
“你说什么了呢。”
“我说我今年八月就二十五岁了,不用跟我道歉了。他一瞬间,轻松好多。”宋野枝双膝屈起,两臂环紧,头搁上去,侧着脸看易青巍,“有轻松,是不是说明之前有内疚。”
“你没收下这道歉啊。”
“没,他道他的。”
“嗯,他道他的。”
“你说,他没带孙秀来,是不喜欢还是太喜欢?”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易青巍作势从裤兜里掏手机,说:“那我问问。”
宋野枝笑着扑过来拦他:“哎——”
易青巍早就想抱抱他了。
——掏手机的手臂变了道,转而去捞宋野枝的腰,按来腿上,圈进怀里。浸在夜风中的皮肤一刹那起了热,宋野枝没停顿,背倚紧人的大腿,手指顺势勾着易青巍颈间的银链向下拉,让他来吻自己。
宋野枝受了欺负,受了委屈,但他从不怨出口,全凭易青巍疼他,爱他,知他冷热,时时刻刻小心托举他。
天光好,来日长。
亏得他让天光变好,来日变长。
宋野枝今晚过于乖,易青巍动情,情烈。扰得身下的人心脏砰砰乱跳,手脚腰腹直发软。
“宝宝,过几天,回北京,我们去看房子。你畏高,我们照样选二层——给我一个家吧,好不好。好不好?”
吻尽。
易青巍贴着他的嘴唇,这样说。
※※※※※※※※※※※※※※※※※※※※
我——我爱年上。[泪]
第79章大悟
初四,易青巍一人先回北京。
宋野枝被他们一留再留,到了初七,不得不走。来时轻便,去时反而被塞了许多零碎玩意儿,凑出满满当当一个行李箱。
人都站在大院门外送宋野枝,唯宋聆语扒在厅内门框探脑望他。等大家把话说完了,宋聆语盯着宋野枝手中行李箱的轮子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要去深圳?”
易恩伍倚着宋野枝,朝里面的人摇头:“不去深圳,小野哥哥去北京。”
这几天,宋野枝一直好奇宋俊和孙秀的教育模式是个什么样,养出一个既卑又傲的人来。在易恩伍和陶勋这两个半大哥哥跟前,宋聆语娇蛮,浑身是刺。到了宋野枝和宋英军等人面前,他又异常乖,近乎可怜。
看着那个叫自己哥哥的小孩儿,宋野枝没能说出话。
宋聆语被他们看得不自在,扭头向屋里跑。
临了,宋英军在旁开口:“小野,我得四月再回北京了,你和小巍在那边儿,两个人照顾好自己。”
宋野枝:“四月?易爷爷之前说......说你们立春了就回。”
“宋俊开学才能来接宋聆语,我就待这儿。带着一孩子,就不跑来跑去了。”宋英军抬手,“你记得——算了,也没事儿,到时候我会在这边儿常常打电话督促着你俩,你去吧。”
宋野枝一愣:“您得照顾他,到开学。”
他一抬眼,二楼阳台冒出个头,宋聆语两臂担着铁栏,踮脚,往下看。
宋英军:“小野。”
宋野枝回过神,低着头:“爷爷,北京天气好了我打电话告诉您,元宵和立春挨得近,您别不来。”声音更小,“别顾我,我什么都不想,怎样都没关系的。”
“不可能。就算你说没关系,我也——哎,总之是不回了。”宋英军推他,“好了,再多说该误机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听见没?”
宋野枝点头,人人道过别,走了。
他步子大,走得快,易槿在后面追,喊道:“小野,回去了记得请阿姨打扫那栋房子,那么久没人住,别攒灰尘!”
宋野枝驻足转身,应:“好,小姑。”
易槿追出老远,见他在前头停下了,她继续走,近到身前,替人整理衣襟,说:“去了之后啊,请阿姨打扫的时候,也帮着做点儿,特别是你小叔书房,你仔细点儿整理,嗯?”
“好。”
“还有,咱开开心心地过自己日子,不跟其余闲人多计较,知不知道?”
“小姑,我知道的。”
“行,去吧,路上慢着点儿。”
易青巍提前回家的这几天,一个人做足资料,把北京各处售楼部扫荡个遍,筛出几个可圈可点的地儿,等宋野枝回来后,铺开一桌,两个人一起细挑细选滤一道。
看中一个刚竣工的楼盘,周围没有学校和商区,绿化好,面积广,房型大多是复式楼,分布散,入住少。宋野枝最钟意一点,家家户前都拓了一个私人小花园。
后来,去实地看过,是半毛坯房,被易青巍否了。
他考虑的是带装修的,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可以立即打包入住的那一类。
宋野枝犹豫:“挑得出装修风格合您意的么?”
易青巍不慌不忙:“多看看,慢慢来。”
“小叔,你不像慢慢来的样儿啊,我们自己装修挺好呀。”
易青巍半耍赖半扯理地混道:“装修费时费力。要不我们定下这一套,再去挑一套精修房,先将就住进去——装修的事儿我们之后再好好琢磨。”
宋野枝沉吟半晌:“小叔,我俩没那么多闲钱。”
“......”
宋野枝没追问下去,心里倒是一直惦记着他的复式楼。再被领着去看其他的,就全是毛病。
二月初,房子的进度暂时停滞。恰好这天易青巍要在医院值班,留到午夜十二点,宋野枝一个人随意对付完午饭,便抠出时间去办易槿吩咐的事儿了。
房子不脏,只是大,家政阿姨带来的工具都没怎么用上。
“先生,书房您自己弄是吗?”
宋野枝正发短信给易青巍,问问这边儿有没有他需要的资料。
“对对,书房我一会儿去弄,辛苦您了。”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音,易青巍应该是上了手术台。宋野枝去易青巍的卧室转了几圈,滚了一遍床,摸了几轮钢琴,才慢悠悠晃去书房。
映入眼帘是一张宽大的楠木书桌,桌面上,烟盒和火柴盒在一堆文件里极其扎眼。
宋野枝一一撬开俩盒子,里面的烟和火柴都所剩无几。他拉开最底下的柜子,打算把烟藏深些,结果,柜子里已经堆满了红彤彤的纸质烟盒——空的、未开封的,全被易青巍囤到一处了。
“啧。”
宋野枝反而不着急去藏了,就势盘腿坐在地上,划燃火柴,点了一支。他平时看别人指间的烟头都冒火星,而现下自己手中的是黑乎乎的,飘出淡缈的烟,不清楚有没有彻底燃起来。
福至心灵,宋野枝再划一根火柴,烟蒂送到唇边,一边吸一边点。
一口烟猛灌进来,矮柜砰一下关了,被撞得震天响。宋野枝按着柜门咳嗽不止,呛个半死。
等到宋野枝喝了几杯水,缓过来开始正经打理书房的时候,已近黄昏。
那个医院专属塑料袋,宋野枝最初并未注意。挂去墙上,没勾稳,从里面滑出病历单,他瞄过一眼,原地懵了。白纸,黑字,署了易青巍的名。
胃出血、轻微脑震荡、软组织挫伤。
六月入院,七月初第一次返院复诊,七月末第二次复诊。
一口烟的味道,一升水也消不尽。苦涩从喉咙里重新翻出来,宋野枝喉结一动,咽了几度。一番徒劳功,苦,愈演愈烈。
这时,易青巍发来短信,问他去那边儿家里做什么,还问他晚饭吃什么。
宋野枝不顾一地鸡毛,抱着病历单去易青巍的卧室了。趴到床上,脸埋进他的枕头。第一波窒息感袭来,宋野枝感觉到冷。脱了鞋和外套,盖上他的被子,握着手机,拨了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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