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0(2 / 2)

一枝 绿山 4741 字 2023-09-23

gu903();“没有。”

“一句也没有?”

“没有。”

又有些想抽烟。

但他不承认这是烟瘾。

“行,回去吧,早点睡。”

“小叔。”赵欢与叫他。

易青巍回过身,在期待着什么。

“你的车钥匙。”

他顿了顿,接过,走了。

赵欢与却没动,盯着易青巍的背影。

他们说了很多话。

天南地北,不着边际。

其中有几时。

他说:欢与,不对的。如果可以,能靠近的要尽量去够,能得到的就尽量抓紧。

他还说:喜欢一个人,是战争开始,是自己和自己打架,困斗。上了战场,本就是视死如归,手无寸铁,怎么能不受伤。除非没有爱。

易青巍的车渐远,沈乐皆身披浴衣出来找人。

两者的影子都变得模糊。

还差一句。

不过,不要过于害怕,伤也无妨。

第53章别

那天,当真没有一个人送他。

吃过晚饭,没有人说话。

宋野枝开始收拾碗筷,端到碗池里去。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他拧开水龙头,放水,挽起袖子,一个个碗,一支支筷,仔仔细细洗干净。

拉上行李箱的手还在滴水,湿淋淋淌下去,将铁灰色的箱包染成深黑。

宋英军还要抬脚走,被宋野枝一句话拦在门槛里。

“爷爷,陶叔,就送到这儿吧。你们在家好好的,我走啦。”

他挥挥手,大步向前,消失在夜色深处,长巷尽头。

晚间高峰,车水马龙。

“这还是开春以来第一场雨咧。”出租车司机突然说。

听到这话,一直埋着头的宋野枝抬起脸来。细如牛毛的雨落到窗上,司机开了雨刷,拿上干毛巾去擦车外的后视镜。

车窗摇下,雨景壮阔。

车流停滞不前,道道车灯乱横,角度不一,捣破黑夜。雨丝跳进灯光的地盘,此方世界更添混乱。

红白光影里,雨的真身变了样。

“像雪一样。”宋野枝说。

司机也去看,没看出名堂,但还是接了话。

“正说呢,刚过去的这个冬天居然没有下雪。”

“不下雪是稀罕事吗?”他问。

“少见呀,北京几乎年年下。”

“哦。”宋野枝重新低下头。

“你不是北京人啊?”司机乐呵呵的,“我听你有北京腔呢。”

“只在这里待过一年。”

从冬天,待到另一个冬天,然后在春天时离开。

“那你是哪儿人?”

宋野枝想来想去,笑笑:“我也不知道。”

司机指了指后面的行李,问:“那你要去哪儿呢?”

“伦敦。”

“啊!我说呢……正开学没多久。”车群松动,可以挪移,“留学好啊,读完了回来建设祖国。”

宋野枝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到了机场,司机下车帮他搬行李。两个行李箱,一个躺在后备箱,一个躺在后座,他费力地提下来,不忘夸道:“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独立了。”

宋野枝向他道谢。

司机爽朗地笑:“祝你一路顺风,学成归来。”

宋野枝拒绝相送,就是因为不想听到这类祝词。而司机一路上都在渲染离别远行的气氛,下车后达至巅峰。

他只好再道一次谢。

宋野枝没有立即进入安检区,或许因为排的队伍过于长,或许因为距起飞的时间过于早,总之他没有进去,而是把自己安置在大厅的角落里。

坐下后,膝盖有一丝裂开的疼。

他环顾四周,完整地看完一圈。大多数人是结伴同行,在聊天;少数人是落单的,在看书,打盹,吃泡面。

宋野枝没有书,没有泡面,也没有困意。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好望着地面,干巴巴地端坐。

这一晚奔波太多,起坐频繁,如今安静下来,感觉到膝盖处结的痂越裂越大,泛痒泛疼。润润的,不知道是不是流血了。

宋野枝没继续坐下去,从背包里拿出两片纱布,去了卫生间。

膝盖没有流血,是他的错觉,但确实裂开了。以防万一,宋野枝还是给两个膝盖贴上纱布。

大厅的灯很多,光亮充足。宋野枝从卫生间出来,看向自己之前的座位,那里有人,侧身而立,站得笔直,两手揣在大衣兜里,微微低头,打量行李。

宋野枝被晃了眼睛,有一刻的梦幻感。

他忽然明白自己傻傻等在大厅的缘由。

也忽然明白,原来神明偶尔是会显灵的。

易青巍似乎完全不知他内心的震动,察觉宋野枝走近,他只是歪了歪身子,然后点着箱子低声说:“你这样做,行李会丢的。”

宋野枝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雨势早就转大,而眼前的人丁点未淋湿。

宋野枝接着问:“你之前在哪?”

易青巍也问他:“到了那边的住宿办好了吗?”

宋野枝垂下眼,不答。

“有没有室友?”

“你之前站在哪?我为什么没找到。”

“如果是一个人住的话,睡前一定要锁好门窗,平时医药包也要备好,晚上尽量不要出门,人身安全最重要。”

宋野枝气馁,在内心秩序被摧毁之前,他得离易青巍远一些。

易青巍抓住他拖行李杆的手:“我刚才在大厅门口。”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你不想要别人送你。”

宋野枝说不出话,沉默着。

“刚才我说的,你都要记住。平时注意作息和吃饭,尤其保重身体,一人在外,生病了会很可怜。国外学习模式不比国内,但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别太紧张,不要平白给自己压力,我希望你过得轻松愉快些。”易青巍絮絮叨叨,变了个人。

他埋着头,不知有没有在认真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别将近。

“我也希望。”宋野枝说。

“你对我说这么多。小叔,你会想我吗?”

宋野枝眼里有细碎璀璨的光,清澈明朗。易青巍看着,觉得像钩子,像狡黠漂亮的小恶魔引诱人走向自我覆灭。

“会。”

“那我呢,我可以想你吗。”

星火燎原,雨难浇熄,易青巍猜他们的理智全都所剩无几。

“可以。”

宋野枝笑了笑,仰着脖子舒了口气。

够了,到这里就够了。

还要奢求什么呢,不必多贪。

可宋野枝还是忍不住,多求了一个相拥。

一年多,他长高不少,至少在拥抱时,下巴抵到易青巍的肩膀。

如果身体能成为传播情感的介质就好了,我抱着你,紧贴着你,你就能明白我有多爱你,就不会再对我说“让你认清自己”这种无根无据的混蛋话。

“小叔,是不是,如果我保证不喜欢你了,我就可以不用走。”

他轻轻这样问,在蛊惑着谁。

“是。”易青巍的语调变得僵硬。

“但是没有用。”他的手从易青巍的掌心里逃脱出来,紧握拉杆,端出马上转头远走的架势,“你们送我走也没有用,多远,多久,我还是会说,会承认,我喜欢你。”

还有比这更好听的话吗。

没有了。

此后几年,易青巍再没听到过。

宋野枝背影孤绝,两只手被箱子占着,任泪爬满巴掌大的脸,惹得很多人投以注视。

易青巍几步追上去,接过行李箱,陪他站到值机的长队里。他抽出纸巾要为他擦眼泪,宋野枝躲开了,拿袖子胡乱抹几下,将头扭到一边去。

他被宋野枝的举动逗得抿唇默笑,对着他的后脑勺,半是无可奈何。

大手把宋野枝的脸捧回来,看那人儿鼻尖泛红,泪眼涟涟。

易青巍欲言又止。

他想嘱咐,宋野枝,别忘了我。

未免也太自私自利,无理霸道。现今的他,不具资格。

话儿拐了弯,最后他说:“宋野枝,别再为我掉眼泪了。”

雨彻底停了。

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太阳照常升起,万物未改变。

“好。”

宋野枝应完就提步走了,再多说一个字,就是不知羞耻。

跨过那道门,站在安检台上,宋野枝面无表情,看易青巍逐渐被人潮淹没。

他将他归还回去了。

之后,时间失去衡量尺度,过得飞快。

宋野枝跟着众人,走过廊桥,登上机舱,要了一杯热水。他喝得很急,一口水含在嘴里,滚过喉咙,一路火辣辣地烧下去。

宋野枝自诩没用,刚刚答应过他的事,转眼就失守。

空姐递来一包纸,宋野枝捂着脸接过,道谢后,多余解释一句:“是因为被烫到了。”

空姐笑得很善解人意:“没关系的。”

起飞,身体失重。

宋野枝的青春,在这阵巨大的,令人不适的,避无可避的轰鸣声中,就此终结。

短暂的拥有,漫长的失去,相逢无期。

厅内空旷,易青巍险些寻不到出口。

他一边走一边在兜内掏火柴盒,拿到手里摇了摇,不经意一瞥,余光扫着了两个熟人。

宋英军和陶国生站在正厅门口,满目惆怅。

他们也来偷偷送他。

易青巍把齿间未点燃的烟取下,揣到包里。远远的,宋英军一直看他。

近了,宋英军说:“少抽些烟。”

“最近才抽得多了些,以后会好点儿。”

宋英军敲敲手下的拐棍,率先转身:“小巍,劳烦你送我们回去了。”

宋英军和陶国生观望了他们告别的全过程。其间,见了易青巍那一抹无奈的笑,宋英军开始惊疑不定。

无奈,是没有对策,束手就擒的无奈。

没有爱,哪来的无奈。

他一直以为,宋野枝是一头热,不曾想,原来,两情相悦。

在车上,宋英军问:“小巍,你说,这件事,我做得对吗。”

易青巍没想太久,真心实意地回答:“让他出去多多经历,是好的。”

“你怪宋叔吗。”

易青巍笑起来:“不存在的事儿。”

直送至家门口,宋英军和陶国生要开车门下车。

易青巍开口了,挑明道:“宋叔,我今天放他走,是狠了心要等他的。到时,您也别太过责怪我。”

他不是逃兵,而是负隅顽抗的俘虏。

北京一夜骤雨。

是第一场雨,也是最后一场雨。

分解,支离,在伦敦缠缠绵绵下了六年。

第54章非典

窗帘在两年前被换成双层,纯黑色,厚重地垂着,阻绝一切光源。在室内,昼夜无甚分别。饶是如此,他依然会在每个凌晨的四五点醒来,难以二次入眠。只好睁着眼睛,摸着昏暗,时而回忆梦境,时而回忆从前。

梦,多数是好的,由从前衍生。

易槿一直以为弟弟的睡眠状况有了好转,常常在自己出门上班前才敲门叫人起床。而易青巍往往已经端坐在书桌前很久,旋灭台灯,慵懒应一句“好”。

2003年,3月,北京城杨柳飘絮。

易青巍手持一杯咖啡,脚下生风,疾步走进急诊部。来往的人看见他,停下打招呼。

“易医生好。”

他点头,微微笑:“早上好。”

护士小刘快速追上去,一边跟他的脚步一边汇报:“易医生,前天送来的26号房病人高烧还没退,两天两夜了。”

“上一次量体温是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前。”

“多少度。”

“40。”

易青巍抬腕看表,到了办公室,灌了几口咖啡,取了白大褂,利索穿上。

他一面走一面低头整理纽扣和铭牌,问道:“胸片。”

“肺部有阴影。”

“呼吸。”

“有喘憋现象。”

“马上再量一次体温。”

“好。”

“等等。”

小刘马上停步回头,看他。

“记得戴好口罩。”以示意,易青巍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小刘脸有些红,因为这不是易医生第一次提醒她了。做医护这行,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把一生赔进去。有时是病人的,有时是自己的。

“好的,我以后一定记得。”

“辛苦了。”

易青巍来到病房,病床上的患者还未醒,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脸色发紫,睡梦中呼吸声极大,喉咙里卡着一口浓痰不得上下。在一旁照看的家属看到医生来了,立即起身,一开口,着急不已:“医生,她这是普通感冒吗?用的什么药?怎么一直不见好转?”

“您别太紧张。”易青巍神情轻松,与他聊家常一般,“你们是从广东那边过来的吗?”

“您怎么知道?对,我们是广东人,做生意的,前几天刚把货运到这边来,我老婆就倒下了。”

小刘接话:“那边儿人的腔调很容易听出来的,对吧,易医生?”

一副身影不适时浮现脑海,太熟悉了,每轮白天加黑夜,不知要折磨他多少遍。

他笑了笑,点头,说对。

又问了几句情况,易青巍大步从病房里出来,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紧绷的严肃。

“再给她试其他药,用抗生素,要最好最先进的。照顾那个病人的所有人员必须戴上口罩,包括家属。”他对小刘说,“之后很有可能会有相同症状的病患入院,同样的做法。”

“易医生,这……”

“疑似非典。”

小刘惊恐万状,忙不迭去办了。

易青巍争分夺秒,跑回电脑前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广州肺炎”“非典治疗”等词条,信息零散,毫无借鉴性。

预感不祥,疑虑重重,极度的不安在易青巍心里蔓延开来。

他层层上报,从主任到院长,开了个小小的紧急会议。

“确实有所传闻,南方那边得的这种怪病,传染性超强。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我们这边没有获得准确消息的渠道。而且,北京这边,各大医院各自为政,互不相通,也不知道其他医院有没有接收到类似病患。”主任一五一十叙述眼下的情况。

“我看过中央电视台前段时间发布报道,非典型性肺炎的病原体是衣原体,虽然容易反复,但还是可治可控的。”一位医生这样说。

“衣原体?”沉默良久的易青巍发话了,“常规药在那个病人身上全部失效,刚才又用了抗生素,如果还是毫无起色,那么,我想,即使是中央发布的,衣原体和疫情可控这些个结论也值得商榷。”

此话一出,在座的每一个人头皮一麻,鸡皮疙瘩叠叠冒起。

第二天,病患确诊非典,所有无防护接触过那位病者的医务人员全部被隔离。

同日下午,此院的非典隔离病区开始建立。

旦夕之间,非典爆发,中|国疾病预防体系完全失灵。北京这个日益国际化大都市,被肆虐的病毒全方位袭倒,不堪一击。

一辆辆急救车穿梭在城市街道中,长笛四起,盘旋在北京城上空,如柄柄利剑,刺穿安宁祥和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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