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道：“祝你长命百岁。”
他知道拂尘为何对他念念不忘了，他若是自幼侍奉在侧，也想为他点一佛堂的长命灯。
走进谢尘烟禅房时，谢尘烟揉揉眼睛，还有些不能置信。
沈梦寒四下打量，心里慢慢收紧。
除了一榻一案一蒲团，房中便只有案上的一截旧木，已经略有雏形，是一张几乎已经斫好的琴。
一向喜爱热闹又恋物积奇的谢尘烟，一到隐阁便落地生根的谢尘烟，从来就没有将别处当作自己的家过。
原来，离开他的三年里，谢尘烟一直过着这样清苦的生活。
离开他的日子，或许只能算做是漂泊。
谢尘烟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来了？”
沈梦寒的手指在袖中略微紧张的蜷曲，有些难以启齿道：“你刚走，良月与四娘便教训了我一顿。”
谢尘烟定定地望向他的眼睛。
少年的眸光太过明亮，沈梦寒竟然被那目光看得有些赧然，微微转眼，避开他的视线。
谢尘烟拉长调子“哦”了一声问：“那你来做什么？”
沈梦寒目光落在他案上的琴上，想了半晌方才道：“觉玄为觉檀法师在白下镇建了间小小的佛堂，你还愿意回去么？”
谢尘烟带着笑意道：“觉玄。”
沈梦寒垂下目光。
一抹浅淡的艳色随着洒进禅房的日光晕染到他脸上，他终于鼓起勇气望向谢尘烟的眼底，轻声道：“是我，我想让你回去。”
谢尘烟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看起来聪明绝顶，其实他很笨拙。
就像他从前不会哭泣一样。他年幼远质，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艰难长大，他从未被人毫无保留地宠爱过，他并不懂得如何去爱。
爱不仅仅是一味的付出、给予、筹措与克制，爱还有无理取闹、恃宠而骄与不知餍足的索取。
他的爱人举世无双，他有这个权利。
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相守，他会给他爱，也慢慢教会他爱，就像他曾经教会他哭泣。
谢尘烟拉着他，将他按在自己的榻上躺下，轻声道：“你休息一下，斫好这把琴，我们就回家。”
他自己在蒲团上坐定，取了刻刀继续斫琴。
沈梦寒侧过身去看他。
他的床榻上，都有着谢尘烟特有的那种热烈与直率的味道。
紧紧包裹着他，仿佛他还可以再任性一点，再无赖一些。
什么都可以被包容。
窗外梧桐蔽日，蝉鸣不止，夏日的日光毫不吝啬地铺天盖地，带着一股子岁月悠长的慵懒与宁静。
那琴木放得久了，琴身落满了尘灰，被谢尘烟温柔拂去。
谢尘烟低着头道：“你给你的琴取个名字罢。”
沈梦寒轻声道：“你送我，不应是你取么？”
谢尘烟想了想道：“那便叫拂尘罢。”
沈梦寒轻笑一声道：“我听他们叫你拂尘。”
谢尘烟不好意思地“啊”了一声道：“师父道要取个法号。”
谢尘烟低头掩饰脸上的热意：“我用拂尘琴换你的拂尘剑。”
沈梦寒手按到他头上道：“我可以选么？”
“拂尘啊……”他柔声道：“我喜欢这一个。”
谢尘烟脸颊微红，一刀一刀在琴身上刻下圆滚滚的“拂尘”二字。
岁月流光，初夏日光格外悠长绵软。
谢尘烟轻轻吹落浮尘，柔声道：“琴也给你，人也给你。”
（正文完）
第九十六章番外二扑朔迷离
谢尘烟从城中回来，带回来两只雪白的兔子。
四娘嫌弃道：“兔子很能生的，阁里已经遍地是猫了，如今再生出一堆兔子来，我们都没有地方住了。”
谢尘烟得意道：“所以我特意挑了两只公兔子回来！”
四娘无语望天。
谢尘烟献宝一般带给沈梦寒看，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雪白雪白的兔子，只有眼睛是黑漆漆的，滚圆滚圆。
沈梦寒看看兔子，又看看谢尘烟，真像。
可是两只兔子团成一团，乖乖任他摸，谢尘烟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谢尘烟在阁中逢人便解释道：“是两只公兔子！没有关系的，不会生小兔子的。”
为示殷切的期待，谢尘烟连名字都直接收了尾，叫做大白和小白。
三个月后，采荇茫茫然来向谢尘烟告状道：“我看到大白骑了小白。”
谢尘烟：……
有可能它们和我们一样啊！
谢尘烟偷偷揉了揉泛红的脸颊，兔似主人，也很正常的对不对！
又一个月后，小白一口气从一白生到了六白。
谢尘烟：……
谢尘烟委屈：“我真的是买了两只公兔子回来。”
沈梦寒安抚地顺了顺毛道：“无妨，几只兔子么，养着便是了。”
谢尘烟买兔子的时候它们还小，兔子本就不易区分雌雄，小兔子便更不易分辨了，卖兔子的人认错了倒也情有可原。
半年后，隐阁的兔子从八只变成了五十只。
谢尘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谢尘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兔子区分成了公母两批，分别养在隐阁的两端。
再几个月后，几只混入公兔中的母兔和几只混入母兔中的公兔将阁内的兔子变成了近百只。
谢尘烟：……
兔子太多，给小花种的马草都被它们啃光了。
小花非常不满。
沈梦寒将西园的地也盘了下来，专门留给谢尘烟养兔子。
每只兔子都有了独门独院的一个窝。
绝对不允许暗通款曲。
终于暂时停止了骇人听闻的激增。
谢尘烟多多少少有些不忍，某日里偷偷带着大白去探望了一下小白。
结果不到半柱香，大白又给隐阁带来三只小兔子。
……
谢尘烟聪明了，谢尘烟带着三花去西园看大白。
大白果真长得又大又白，看起来和懒惰的三花也差不多大小，谢尘烟一将三花放在院中，大白便猛地扑了过来。
三花一向懒洋洋的，大白扑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趴在地上一动未动。
大白就势一顶，大白屁股迅速地抽搐。
三花：……
谢尘烟：……
谢尘烟悻悻然带着三花回去了。
回程路过挽翠阁，大黄顶着花花。
路过揽雪轩，鸳鸯鹭鸶成双成对。
路过拈花小筑，小花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新出现在阁中的一匹高头大马，尾巴摇得如同一条狗。
那匹漂亮的大白马高傲地扬着头，对比它矮了一马头的小花熟视无睹。
谢尘烟大惊失色。
缪知广无奈摊手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只是带着小花出去散了个步，它见了一次飘雪便一步都不肯挪了，我只好将飘雪也一并带回拈花小筑。”
谢尘烟心在滴血，苦口婆心道：“小花，醒醒，你是匹被骟掉的公马啊。”
缪知广无语道：“飘雪也是啊。”
谢尘烟：……
原来物类主人，讲的是小花啊。
谢尘烟心有戚戚道：“你们不会幸福的。”
小花冷冷睇了谢尘烟一眼，危险地动了动马蹄，谢尘烟默默退出了拈花小筑。
小花又欢快地向飘雪摇起了尾巴。
飘雪冷淡地看了小花一眼，没理它也没将它一脚踢开。
如此看来，小花还是非常有希望的。
谢尘烟惆怅地抱着刚被强奸过的三花回了寝殿。
这隐阁之中，真的是到处都充满了发情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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