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的母亲刚病死,又不愿将其送往居养院便留了一笔钱财让其舅舅收养,谁知道才过几天就跑出来行窃,这长大了还得了,娘子看着应该非富即贵,这样的琐事就不要管了。大汉摊手准备把孩童抓回去。
放肆,尔等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话么!
皇太子妃抬起手,着便服的东宫侍卫便退下,太子妃走上前将孩童从地上扶起。
殿下...
皇太子妃摇头示意,旋即拂去孩童身上的灰尘,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居养院虽接济民间疾苦,然非亲又非故,必缺少关怀,若非无奈又何以想要托付他人。
裹头巾的大汉瞧着阵势,试探的问道:您...您是?
汝等见到皇太子妃殿下还不行礼?
凑近了围观热闹的百姓便纷纷议论,大汉旋即腿软得跪伏,太...太子妃殿下?此时正是冬至祭天之时,宗室及宗妇皆随皇帝去了南郊,但抬头瞧了一圈看其阵势又不像有假,小人不知道是殿下的车架,冲撞了太子妃殿下,还请太子妃殿下饶恕。
她偷了你多包子?
没...都是小人送给他的,他没偷。大汉连连改口道。
太子妃转过头,张内人。
是。宫人张氏朝其叉手,旋即走上前将大汉扶起又塞了一锭金子。
皇太子妃又道:他想来是饿极才会拿你的包子,如此年纪偷跑出来,必然是家中未曾善待,把他送到居养院去吧,另外请你每日都送些包子到居养院去看看那些孩子,一会儿我会差人再送些钱来,若日后钱不够了便到东宫来取,没人会为难你的,你也不必害怕。
大汉拿着沉甸甸的金锭颤抖着跪伏,旋即将金锭双手奉上,太子妃殿下仁德,小人惭愧至极,不敢承此大恩。
你应该也是有家室的人,家中也有妻儿老小要养,身处在世间,谁都有为难之时,于你而言是养家糊口的命钱,但对于我来说其实没什么的,所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觉得内疚。
殿下心善,小人必定每日亲自将包子送到那些孩子手中,风雨无缺。
你不必告诉他们是谁的意思,那些孩子长大后也会感激你的。
殿下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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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八年冬至,郊祀之后皇帝下令于宣德楼前大赦天下。
圣驾还宫,铁骑率先入城,而后是训象与法驾卤簿,御街数十里之长,道路两侧皆是富贵人家搭起的幕帐,百姓站在街边旁观,二楼临街的窗户近乎全开,有扎着总角的孩童攀在窗户边向下探头,也有临轩站立的文人士子驻足观望。
益国公主的车架随在皇太子之后,隔着冬风吹起的纱帘,益国公主倚身探出头唤道:彦川。
内侍便凑近一步,公主。
我看见卖糖葫芦的了。益国公主坐在高处指着朱雀门内右侧的小纸坊街。
内侍往右侧瞧去,是。
小纸坊街往东一直去便是状元楼,老翁穿着最底层的粗布麻衣将小摊停在街边,糖葫芦,冰糖葫芦。
从绣巷驶出的马车便停在摊贩跟前,车夫停稳后从车上跳下到车厢尾搬出一张小木墩,女使扶着一个年轻女子从车上走下。
袁翁翁。车上下来的女子很是礼貌,举止得体。
嗨哟,是曹姑娘啊,好久不见。卖糖葫芦的老翁道着一口纯正的正音。
我用着翁翁给方子熬糖,却怎么也做不出翁翁这种味道来。
老翁便憨笑道:熟能生巧,这做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先要尝试而后持之以恒,不尝试则无可能,不持之以恒则无法更进一步,一蹴而就是不大可能的。
舒窈受教了。
袁家翁翁。内侍从人群挤出走上前。
郎君要的还和从前一样吗?
是。内侍从窄袖里掏出钱袋拿了一串铜钱,给。
曹舒窈转过头,发现是一位面容干净的年轻内侍,遂朝其微微欠身,阁下是大内的中贵人?
内侍扭头亦朝其回礼,曾在大内,但不侍奉官家与圣人遂称不上中贵,某还有事,告辞。
曹舒窈再次微微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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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从宣德楼前的东西街转离,御驾进入宣德楼,皇帝登上城楼出现在众人眼前,宣德楼前架起一座彩楼,正对楼门的御街中间便束起几面盖天旗,最中间一面几乎与宣德楼一样高,太乐局设乐架奏乐,乐正敲响巡夜打更用的梆子。
有司便派遣官员于楼前立起一根高达十几丈的木柱竿子,竿子最顶端的木盘上立有一只含着红幡子的金鸡,幡子上用飞白写了皇帝万岁四个大字,木盘底垂有四根彩色的绳索,四个红巾裹头的少年在一声令下后沿着绳索争相爬上。
底下围观的百姓传来一阵鼓舞的打气声,也有官员抬手覆在额头上遮掩阳光,那个穿绿短袍的少年怎的如此像殿帅的衙内?
不是像,那就是萧衙内。
领殿前司禁卫的武将摸着络腮胡子盯着木柱上攀爬的少年眉头渐渐深陷。
木柱上攀爬的四人里绿袍身手最为敏捷,比之第二名足足快了一半,登顶后取下金鸡高声唤道:天子万年!
皇帝盯着木柱上的少年,怎么有些像燕归。
祁六便走上前,回官家,正是萧衙内。
少年顺着绳索下去后,大理寺所判关押在刑部的死囚犯便被头戴簪花的狱吏带出,面朝北跪在宣德楼前。
一名绯袍女官登上彩楼,宣德楼上垂下一张连接到彩楼的红布,楼上立有一只口衔皇帝赦诏的金凤,诏书随着金凤嘴中的绳索慢慢降下,官员屈膝举起双手跪接诏书起身至彩楼正前方展开宣读道:门下,乾元二十八年十一月冬至,祭祀上天,求国祚永昌,佑我大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承天授命,今降德音,特,官员抬头,大赦天下。
自乾元新修律法,凡天下死囚皆要上奏朝廷交由大理审问,死囚皆押入刑部,地方不得私自用刑。
狱吏上前将木枷一一打开,穿着布衫的囚犯纷纷至楼前跪伏谢恩,皆掩面而泣,以忏悔者居多。
彩楼另外一侧,少年抱着一只金鸡正挨着父亲的训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是什么场面,天子跟前,你去跟他们争夺?
哎呀爹爹,我不是讨个彩头嘛,你瞧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禁军,还不如儿子一半呢...
你给我住口。
几个内侍端着红锦盖着的木盘从宣德楼走出。
殿帅,萧衙内。
萧云泽转身发现是入内内侍省内东门司的勾当官,都知。
官家适才瞧见萧衙内之勇大为惊喜,遂命小人,内侍朝身后挥了挥手,从内东门司挑了些物事。
官家还有话是带给衙内的。内侍朝萧燕归拱手,官家知道小衙内明年就要及冠了,望衙内日后勤加努力,必定能成为祖父及曾祖那样的帅才。
萧燕归便抱拳躬身道:劳烦中贵人向我转告姑夫,燕归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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