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两个宫人将房门轻轻推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步入闺房。
长公主万福。
长公主万福。
母亲。赵晨直起身朝母亲福身。
赵熙也从铜镜前坐起,母亲。
已经申时了,吾过来瞧瞧息女。长公主看着刚梳好妆容的女儿旋即上前将其抱住,你回来还不到两年,这便又要嫁出去了,母亲最愧疚的事就是没有好好看着你照顾你,将你一个人扔在那里。
赵熙的泪水夺眶而出,伸手回应母亲道:舅舅和舅母都待熙儿很好,这次的婚事也是熙儿自己的执意。
长公主伸手轻轻擦拭着女儿眼角的泪水,先前你作为宗室出女在大内的时候是半只脚在天家,如今你嫁入东宫便注定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也不能再和以往一样,万丈光芒之下担着的是责任,凤冠是用自由换来的。
女儿知道,他在,我就在,我是作为他的妻子才嫁入天家的,今后不管是什么身份女儿都会承担,也但得起,皇后殿下说过人不能一开始就否定自己,不能傲慢可也不能妄自菲薄,女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女儿今后会做好一个妻子以及所有命妇的表率。
长公主擦了擦眼睛侧头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吾再唤你们进来替太子妃殿下补妆,晨儿也出去。
...赵晨犹豫了一会儿,旋即福身,是。
长公主拉着女儿坐下,从前你在大内是作为外甥有着官家舅舅与圣人舅母的庇佑,如今你是以新妇的名义嫁到东宫,便和以往不一样了,天家的婚事从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婚事,你爹爹在朝中一直谨小慎微,十余年来沉默无声却依旧得官家信任,你爹爹手里一直掌着禁军,从前倒是没什么,可如今你嫁给皇太子成为了皇太子妃这个家就不一样了,所以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女儿知道,赵熙擦干泪水,皇后殿下也与女儿说过,一旦沾染上外戚这个身份,就会成为朝臣的忌惮。
外戚夺权,宦官乱政,古来屡见不鲜,皇后殿下将你们教的都很好,这一点母亲很放心。
房门口走近一个人影,公主,皇太子殿下的车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秦国长公主瞧着女儿还未换衣冠,便连忙吩咐道:让她们都进来。
是。
-----------------------------------
东宫属官及内臣皆换朝服,金辂车架仪仗及卤簿鼓吹陈于东宫门外,宫灯及帘帐也被换成了红色,更衣的殿内皇太子换好衮服呆坐在铜镜前。
春日的暖阳渐渐落下,余晖洒在殿内,铜镜里的脸一半泛铜光一半背阴略显灰暗,内侍弓着腰走近,叉手道:殿下。
瞧见皇太子屏退了左右冕旒与朱履也都被静静的放在了一边,遂走上前将朱色的履鞋拿起蹲到皇太子膝侧,和声的提醒道:迎亲的仪仗以及金辂都在东宫宫门前等着了。
殿外响起一声沉长的钟声,内侍小心翼翼的替皇太子换上朱履鞋,旋即又起身将冕旒奉上,已经酉时七刻了。
皇太子抬头瞧了一会儿,旋即坐转,将双手垂在两膝上,吴内人出宫也有几年了。内侍替其赞冠旋即走到太子身前弓腰将脖颈下的朱缨系好。
怀正,你说她会不会还在东京城...
内侍退到一边屈膝跪伏,请殿下出宫登辂。
皇太子侧低头,旋即叹了一口气站起,走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第253章皇以间之
黄昏时刻,金辂迎着正前方的夕阳缓缓向前,车架旁是穿朝服的东宫宫官以及卤簿与鼓吹的仪仗队。
内侍将皇太子扶下车梯,引其至都尉宅大门东面等候,都尉宅的侍从身着朝服出来高声道:敢请事?
官员将侍从的话跪转于皇太子,敢请事?
皇太子微微躬身,煦奉制亲迎。
官员再将话转达侍从,侍从便入内通报。
太子妃生父赵陆廷出迎,引入官员便引皇太子入府,东宫属官执雁跟随身后。
皇太子妃服褕翟戴九株花钗冠出阁等候,由辅导、保育太子妃的傅姆随在身侧。
皇太子入门时,侍从引太子妃嫡母秦国长公主走出,立于内院阁门外行奠雁之礼处的对面,宫人搀扶着太子妃至长公主左侧,秦国长公主望向盛装打扮的女子,眼里只有满满的自责与愧疚以及忍不住往外涌的泪水。
【我们将熙儿送进宫吧。】脑海里浮现出十六年前的话,长公主便伸着颤抖的手,是我...是我亲手将你推上去的。
长主,皇太子殿下快要入阁了。
秦国长公主便摸了一把泪眼,抽搐着鼻子道:戒之勉之,尔父有训,往承惟钦,夙夜恪勤,毋或违命。旋即含泪退离。
皇太子进至都尉宅东阶阁门向北而立,赵陆廷便从西阶进立于阁门。
引进的官员上前奏道:启奠雁。
赵陆廷上前屈膝跪伏,皇太子将从侍从手中接雁将其授予。
赵陆廷接过皇太子亲授的雁抬头道:太子殿下,臣与长主膝下只有两女,幼女自出生起便养在大内,殿下仁厚,还望...武将哽咽的俯首道:还望善待小女。
皇太子连忙将其扶起,殿帅不仅是本宫的泰山同时还是本宫的姑夫,本宫必不会辜负熙儿。随后从东阶出。
赵陆廷望着皇太子的背影,青罗衣上绣的山、龙、雉、火、虎蜼五章很是醒目,殿下!旋即再次跪伏,臣必将竭尽所能辅佐殿下。
皇太子止步片刻,旋即提步径直离去。
宫人搀扶着皇太子妃乘舆出阁门换凤轿至大门,皇太子与东宫宫官就静立在门前,礼仪官唤道:揭轿!
太子詹事见皇太子没有反应,旋即走上前,低声道:殿下该揭帘了。
皇太子回过神,旋即松开端在腹前的双手,踏着红鞋迈步至凤轿前,两侧戴花胜的宫人旋即揭开轿帘。
皇太子睁着双眼不动,片刻后弓下腰将手从青色的袖子里伸,皇太子妃抬头看见兄长一如既往的温柔,旋即羞涩的伸出手放入有力的掌心中,皇太子牵着皇太子妃出轿登上金辂,太常礼院的鼓吹声再次响起。
皇太子大婚,辍朝三日,普天同庆,皇帝下诏大赦天下,赤色饰金的车架背对着夕阳向东宫缓缓前行,宽阔的街道内人群皆被禁卫驱散,金辂由六匹赤色的骏马所架,驾士六十四人,车后有皇太子妃仪仗,长长的队伍走在万丈金光下,禁卫阻隔的街道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从前头望去,迎亲队伍似从落日中走出来的一般。
街道旁的一家茶馆里,茶客独自一人坐在临街的二楼,对面的空席上还摆了一只空盏,茶客侧低头看着街道上的亲迎队伍声势浩大,遂勾起了往事,侧身提起风炉上的茶壶往对立座的空盏斟茶,距上一次皇子大婚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物是人非,一代接着一代,代代风华,眼见盛世,而今却无人语。
左侧街道旁,昔日曾有幸观看过楚王大婚的少年如今也已为人父,摸着长的胡须牵着一个扎总角的孩童,未有任何人与事是可长久的,青春不可永驻,人易老,事变迁,唯初心或可在。带软脚幞头的男子将孩童抱起,难能可贵的便是这初心不变。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