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沈鹤行于山水花鸟一道造诣不浅,对于白描也略有涉猎——因此,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元少晴的画纸上的时候,一看她的动作和进度,便对她接下来要用什么笔心中有数。
于是,在沈鹤行有意配合的情况下,元少晴只觉得此刻纵享丝滑——无一处不熨帖,完全不用操心笔墨用尽之类的事情,简直是越画越顺。
让一个自身对于书画也很有研究的人,来给自己打下手是什么感觉?
元少晴画的很嗨,只觉得此刻在她身边帮忙的人,伺候的特别好——即使是她房里专司笔墨,对于打下手经验十分丰富的柠黄,也比之不如。
完全无外物困扰,越画越进入状态的元少晴,已经无意识进入了炫技而不自知的状态——这一点,在她身边近距离磨墨递笔、默默旁观的沈鹤行,感受尤为深刻。
这样大的画幅,规模宏大无比,人物多如牛毛——但是嘉阳郡主她,她竟然不打草稿!
运笔如飞,挥洒自如,元少晴的手中那支狼毫小笔就好像有生命一样,快速而毫无任何停顿地一点一顿一拉,一大片一大片的人物,太和殿内的雕梁画栋,案几桌椅,食盘佳肴,便从笔下轻松自如的流泻而出了。
这个目如鹰隼,发间灰白掺杂的是许玉昆,许阁老;这边两个面容美丽,却隐隐有对峙之态的妙龄少女是许家的两位姑娘;还有那边,那个独自安静地坐在一旁,风仪高华,仿若仙人般的少年,赫然便是他沈鹤行自己——
一眼便能认出,这说明元少晴将人物特征抓的极其精准。
太和殿中,少说也有百十来人——她此时头也不抬,下笔如飞……竟是已将这百多人的形貌特征,神态气质,都已经过目不忘,烂熟于心,胸有成竹了。
况且,此时的画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明眼人可以看出,这幅画的构图十分严谨,疏密有度,老辣非凡——没有丝毫仓促拥挤之感。
不打草稿,提笔就画,竟然可以达到这样惊艳的效果……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下笔如有神助了。
说实话,沈鹤行即使是从头看到尾,也依然是有点震惊。这种事,他只在各路名家不知真假的趣闻轶事中有所耳闻——就是他的祖父沈老阁老,在画这种大画幅的工笔白描时,也是要用炭笔打一打草稿的。
由此可见,元少晴的造型能力和素描基础,已经是扎实浑厚到了极点——想必她的刻苦程度,也是远远的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毕竟……这样恐怖雄浑的基本功,可不是仅仅依靠远超常人的天赋,就能轻松练成的。
画技高妙,天资不凡……且,年少。
还有极其广阔的进步空间——嘉阳郡主,果真……
想到这里,沈鹤行轻轻笑了起来,不由得抬眼专注地凝视着元少晴认真的侧脸——她正在十分投入的作画,丝毫没有察觉到沈鹤行的目光,于是他便可以若无其事,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感觉……毛茸茸的——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
因是在作画,所以她的脸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情绪,只眉头略微地蹙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桌上的画布,唇角却是不由自主,自信地勾了起来。
这本该是一个洒脱自如的表情——但是也许是因为她年纪尚小……太和殿外的光线直直照了进来,软软地打在她那精致的小脸上和发丝上,将脸上的细小绒毛,卷翘的上下睫毛,以及发际线和发髻上的细碎短发,通通照了个敞亮,连成了一片毛茸茸的金色。
这样反差极大的外貌和神色搭配起来,使她看上去有一种直击人心的,过分到犯规的可爱——就像一只两三个月大,皮毛光滑干净,眼睛里的蓝膜还尚未完全褪去的小奶猫,歪着头,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你似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沈鹤行便一直盯着她看——
然后——这个时候,元少晴已经画了很长时间,太和殿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兴致勃勃地盯着她画画,而是在喝酒、聊天以及看美女跳舞——但是,仍然有三个女人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太后,瑞王妃,以及沈鹤行的亲生母亲——沈夫人。
也许是女人特有的一种直觉吧,她们三人虽然地位有高下,年龄有大小,但是此刻,在同时看见这一幕之后,却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点浅浅的,十分了然的微笑。
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沈鹤行垂下了眼帘,将视线移开,然后继续为元少晴递笔打下手,静静等待着这幅作品的完成。
……
“好了!”
元少晴轻轻将手中的笔递了出去,语调兴奋地说。
然后她便举起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并且还左右转了转——这是一种很健康的习惯,她伏案工作许久,为了保护腰椎和颈椎,自然是要活动活动的——
但是转着转着,元少晴便有点懵逼地看见了自己的缪斯男神沈鹤行——他带着一丝由衷的笑意,手中——还拿着自己方才递出去的那支狼毫画笔……
“???”
“!!!”
元少晴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这里是哪里?太和殿上,太后圣寿的宴席,并非瑞王府的画室。
身边打下手的人是谁?玉京城第一美男子沈鹤行,并非是自己以为的柠黄——
反应过来之后,她便像触电一样,迅速收回了自己乱伸的胳膊,连忙亡羊补牢地摆出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姿势——
只是内心还在大声的土拨鼠尖叫……
啊——
脑子是进水了吗?画画嗨的把智商都嗨掉了?
竟然——一直在疯狂使唤自己的男神沈鹤行,就像平日里使唤柠黄一样毫不客气,理直气壮……
但是他刚才真的很好用,伺候的比柠黄还要合我心意——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红袖添香,哈哈哈哈……
啊,元少晴快停止这种危险的想法,快住脑,快住脑——
一瞬间便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不可告人的东西,元少晴感觉自己脸颊很烫,于是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颅,用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鞋尖,小声说道:
“那个,沈公子——方才,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胡乱使唤你的,我只是太过投入,一时间忘了——”
“无妨。”
沈鹤行盯着她毛茸茸的脑袋顶,心情极好地笑着说。
“郡主的画技如此精湛,我虽只是在一旁伺候笔墨,却也受益匪浅——说起来,我其实应该感谢郡主才是。”沈鹤行唇角一勾。
“……不,不用谢。”元少晴呆呆地抬起头来,盯着沈鹤行那张如谪仙一般,气度高华,不似凡人的脸,胡乱回答道。
——妈耶,他说我画技精湛!虽然自己的画技确实不赖,但是这话从沈鹤行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郡主在西洋油画一道上,造诣着实极深……只是画起大齐传统国画来,虽功底深厚,技巧却还有些欠缺。
家中祖父正好精于此道——如若郡主不嫌弃,可随时光临寒舍,与家中祖父一起交流切磋,也好使郡主的画技更上一层楼,在学贯中西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沈鹤行又说。
他说这番话的目的,是被元少晴的画技所深深打动,真心实意地为她好,想要她去和山水花鸟方面首屈一指的名家沈老阁老交流学习一番,好补上不懂国画技巧的短板,未来好得到更高的成就——至少此时此刻,真没想到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一看见沈鹤行的脸便会头脑发昏的元少晴,只听到了四个字——“光临寒舍”。
然后她得出的结论自然是——沈鹤行请自己去他家里做客!
四舍五入,就是约会啊!
天啦噜,沈鹤行要和自己约会~
“一定,一定!得了闲,我就一定会去的——圣寿节结束之后几天,便有空闲——”元少晴激动地双眼闪闪发亮,大胆地盯着沈鹤行的眼睛,和他对视。
“好,那我们便说定了。”沈鹤行笑道。
——嘉阳郡主果真敏而好学,对于绘画一道,如此赤诚……
沈鹤行一边淡定的与元少晴对视,看着她兴致勃勃的神色,泛上了一层薄粉的脸颊和闪着光的猫儿眼,一边发自内心的想。
想到这里,沈鹤行的脸上便也露出了一丝极轻的微笑。
而元少晴看着沈鹤行的笑容,更加高兴了,便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们说定了约会时间,他还冲着我笑!
就在两人相对而笑,元少晴身上的粉色泡泡疯狂往外冒的时候,一声轻咳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咳,嘉阳,已经画好了吗?”承平帝感觉这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于是直接出言打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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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重获自由
“咳,嘉阳,已经画好了吗?”
“回皇伯伯话,画好了!”元少晴闻言,这才将目光从沈鹤行脸上移开,对着承平帝自信一笑,“嘉阳请皇伯伯御笔题跋,为拙作增光添彩。”
她将案几上的画纸小心地拿了起来,走了几步,上呈御案。
一旁侍立的张公公见状,连忙将笔和砚台从元少晴方才作画的案几上,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
“……”
承平帝望着刚刚呈上来的画纸,不由得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胡子,久久不语。
——太细致,太逼真了!画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说起来,对于太和殿中的诸位大人的容貌特征、气质性情,勤于上朝,常常与文武群臣会面的承平帝是极为熟悉的——也因此,他受到的震动比全程旁观的沈鹤行还要大些。
左边这个装模作样,脊背挺直的,一看就是许玉昆;再后面那个肚子滚圆,满脸横肉的,必定是兵部尚书……这份眼光当真是狠辣至极,笔力也是入木三分,将太和殿中一众臣子的容貌和德行,通通用画笔描绘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淋漓尽致。
为这样的画作题跋,承平帝十分乐意。
略一思索,他便拿起了张公公方才呈上来的笔,在砚中略微一沾,便痛快的在画纸上元少晴落款的旁边,笔走龙蛇地落下了跋文。
元少晴的落款十分简单,只写下了时间地点和自己的名号:“承平九年,元少晴画于太和殿”。
而承平帝却是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不仅给这幅图取了名字——《群臣贺寿图》,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还真情实感的给她吹起了彩虹屁:
“朕之皇侄女嘉阳郡主,少聪敏,长于画,今母后圣寿,嘉阳于太和殿上当堂挥毫作画,效唐开元时李太白力士脱靴旧事,着玉京城中形貌昳丽者沈氏子磨墨,许氏两女铺纸,自信洒然,成竹在胸,一气呵成,下笔如有神助……
……朕于近旁观之,画中百十余人,俱是栩栩如生,形神兼备;容貌衣衫,神情气度,鬓发钗环,无不纤毫毕现,历历在目,事无巨细……
……悲哉,嘉阳若生为男子,入空明堂当如探囊取物。”
写完之后,又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承平帝便命张公公拿出了自己平日里常用的几枚私印,亲自沾了印泥,在画纸上找好了位置,盖了下去。
“嘉阳若是生为男子,空明堂的书画院之中,必定有你一个位置。”
收好那几枚印章,承平帝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元少晴方才见他盖章,便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此时闻言便谦虚道:
“空明堂人画一类,从太宗朝建院开始,便是以传统国画为立身之本,且以立意高绝,意境深远为重;
而嘉阳年岁尚小,阅历浅薄,书读的也不太认真,学的是西洋油画不说,追寻的也是技艺上的登峰造极……
若当真入了画院,与别人理念技艺俱是不合,恐怕会闹笑话也不一定。”
话音刚落,承平帝便笑了起来:“你倒是谦虚得很。不过不要妄自菲薄,此言虽有些道理,但是待你年岁再大些,经历一多,画中意境便自然会深远起来。
——经历人人都有,这样神鬼莫测的技艺却不多见……
况且,你才几岁就有了这样的成就,还这样谦虚,旁人还有没有办法活了——过谦即自傲。”
元少晴闻言点了点头,乖巧说道:“皇伯伯教诲得对,是嘉阳过谦了。”
二人又谈笑了几句,然后承平帝大手一挥,对张公公吩咐道:“把这画展示展示,让诸位爱卿也开开眼。”
“诺。”张公公低眉顺眼的应了,然后便找了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举着画纸,将方才题跋完毕的画面,正对太和殿中的群臣以及他们的家眷。
“……”
太和殿中又是一静,随即便重新热闹起来,众人兴致高昂的讨论声,仿佛能把房顶上的琉璃瓦给生生掀下来。
“这个是我,这个是我!”
“哈哈哈哈哈,画中尚书大人敞着肚子狂吃海塞的样子,当真与平日里一模一样!”
“老杀才,瞧瞧你那狗德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打头的狐媚子舞姬,饭都吃到鼻子里了!还被嘉阳郡主一个小姑娘瞧见,给老老实实的画了下来——这下后世的子孙都知道你是个好色之徒了,害不害臊?”
“沈公子即使是在画中,也这么俊朗有风度,与那些恨不得把眼珠子掉到舞姬身上的纨绔子弟一比,真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嘉阳郡主画的很写实啊!”
“许家两姐妹果真是绝色……太漂亮了。一想到这样的美貌能够流传后世,光耀千古,我就高兴地能再吃下一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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