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停止了对安塞尔家族的弹劾?
身形孱弱的亚雌难得的面色凝重,看着面前坐着的好友,问道。
白玖陷在沙发里,永远挺拔如同一杆枪一般的脊背微微有些佝偻。
他的两条长腿分开,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他没有回答格雷尔的话,却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天我从议会大厦里走出来,你叫住了我。
白玖声音有些低哑迟缓,但格雷尔有足够的耐心地听他说下去。
你提醒我内阁里有虫在策划一起针对我的阴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合作。
白玖抬起头,眼神难得的有些温和,又因为这种难得而显得有些无措:可是你为什么选择站在我这边?
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权力中心的斗争永无止境,利益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当时的情形明明是白玖树大招风,被佞臣围攻。格雷尔完全没必要出手站队。内阁里有各种各样的虫,只要格雷尔一直扮演着温和派和稀泥的角色,绝对可以高枕无忧。
但他居然主动向白玖表达了赞赏和支持。
白玖从没怀疑过他的动机,但也知道绝对不会是因为郁涉跟乌斯的私虫关系。
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深究,但现在一只脚踏入了泥沼,这些事就要弄清楚了。
白玖看向格雷尔,等待着他的回答。
脸色苍白的亚雌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手帕,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然后抬起头,对上白玖的视线,突然笑了笑。
白玖长眉微蹙。
格雷尔的笑容向来是柔和而虚弱的,就像他这只种给人的感觉一样但这个笑却明显是意味深长而又带着点狡黠意味的。
白玖愣神,然后听到格雷尔用比白玖刚才更慢的语速反问:
你跟郁涉的新婚消息,不也瞒的很好吗?
白玖的眸色转深,手里的高脚杯柄被捏紧。
格雷尔无奈的叹了口气。
放轻松,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白玖当然知道。
但因为昨天在监狱里马丁拿这件事摆了一道,故而白玖的颜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格雷尔只好微微坐直了身子,率先回答了白玖的问题。
我不喜社交,更没有什么同党。
亚雌耸了耸肩,深褐色的眸子真诚无比。
但乌斯生日那天,来了很多虫。想要假借送礼的名义和我攀关系。哦,对了,那天你应该在安纳星的军事基地,所以或许不知道,你家的那位来见了我。
小雄崽很可爱。格雷尔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时的场景,又忍不住笑了:还很乖巧懂事。
白玖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
郁涉幼年时有多可爱他不比他清楚?
不过,这件事怎么又牵扯上了郁涉?当时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幼虫,跟格雷尔以及他们的上层交易有什么关系?
格雷尔观察着白玖的表情,继续慢慢道:他送了我一枝绿色的洋桔梗。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的,这是我的雄主之间的约定也是我最钟爱的花。
白玖脸上的神色一点点收敛起来,他默不作声地盯着格雷尔,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没想那么多,但是后来我却发现更多奇怪的地方,到最后才敢确认,你的这个养子,是真的需要我的帮助。
白玖冷漠道:你能帮到他什么?
语气不屑又清高,带了点赌气的意味。
格雷尔不搭理他的醋意,又清了清嗓子,说:后来我又见了他一面,他估计也猜到我已经知晓了他的想法,于是直截了当地请求我。
请求你什么?
请求我什么?格雷尔看着白玖,微微一笑:还能请求我什么。
自然是请求我帮帮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这只大宝贝【苦厄涧】的1瓶营养液,灰常感谢啦!
第36章绑架
有的虫天生就是尊贵的存在,拥有荣华富贵,站在社会的上层,不入凡尘。
而有的虫,则从出生起就需要在泥泞中摸爬滚打,一点点用血肉和伤痕来换来一丝喘息的空间。
纵使贴的再近,也会有隔阂的吧。
从格雷尔那里回家的时候,白玖已经有些醉了。
他因着渐起的疑窦而郁郁,又因情绪的死沉而愈发搞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按照格雷尔的说法,十五岁的郁涉已经有了替他结盟的心思,并且巧妙地利用了乌斯以及格雷尔的心理。
当然,格雷尔话里话外都是对郁涉的赞赏。因为他说的确实在理。
即便是他只虫能够保全自身,那等到他离去之后呢?作为实权虫的幼虫,乌斯的个性注定了成不了独断专权的风云虫物。到时候没有了雌父的庇护,整个家族的重担会直接将他给压垮。
郁涉点醒了格雷尔,他的身体不允许为乌斯打点好所有,为将来考虑,他需要外援,而白玖元帅,则是这个外援的最佳选择。
格雷尔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白玖侧脸倒映在悬浮车的车窗上。
万家灯火,车道纵横,他有些倦怠地闭上了眼。
回到了府邸,洗了个澡,白玖回到空荡荡的卧室。
床上没有那只虫,像是变大了一倍多。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是单身一虫,可现在却已经开始不习惯身边没有郁涉。
白玖慢慢地沿着床沿坐下,出神地想了会儿,晃荡着因微醺而有些发懵的脑袋,点开了光脑上的画板。
房子,大树,还有不起眼的虫
描画着,白玖感觉心里装载情绪的那个沉重的包袱倾泻出一道小口,细沙一样缓缓地漏出一点点。
没有任何想法,也不想掩饰什么了。
白玖完全凭着感觉,将整个画板都涂满。
一座座尖顶的房屋密密麻麻,从远到近,没过了天空,刺破了天边想要逃走的卷云。
扭曲的树干挤压在房屋中间,一路蜿蜒着,树干上是一只只竖着的眼睛。在多年前白玖的梦里,它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从里面流出血红的泪水。
依旧是小小一只虫抱着膝盖,坐在了树下。
他的旁边长了一颗蘑菇,破败的菌盖像极了被撕碎的布条。
白玖画完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后,宿醉的头痛让他忍不住皱眉。
光脑很安静,白玖盯着看了几秒,猛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给郁涉发去了那样莫名其妙的一张画。
对比郁涉之前给他发的小漫画,白玖忐忑极了。
怎么可以将自己的糟糕情绪展示给雄主看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一边懊悔着一边点开画板。
果然,郁涉没有给他回信息。
是不开心了吧。
这样糟糕的他
正在懊恼中,光脑滴滴地响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