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匆忙洗完，擦拭头发的时候，他随意瞥了一眼刚刚用冷水将水蒸气冲散开来的镜子。
少年人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露出精致的锁骨，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的潮红将他整个人烘托得更为艳丽绝色。
就连那双向来清冷淡漠的眼中也多了一抹欲色。
他竟然动情了。
指尖猛然一顿。
姜林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打开了水龙头，而后向自己的脸上泼了一捧又一捧的冷水。
十二月的夜间，冷水抚平了他心头不堪的燥热。
姜林狼狈地俯身趴在洗手台上，水珠顺着完美的侧脸滴落。
一直到他抬头确认自己已经恢复正常的时候，浴室的门才重新被打开。
房间里已经开了空调，所以即使头发还没擦刚，他也没有感到太冷。
只是在看到官玉的时候，姜林几乎是下意识的因为某种莫名的心虚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你先睡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夜已经很深了，官玉根本没有往少年说这句话是因为不敢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个方向想。
他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差点迷迷糊糊睡着了，现在脑袋还有点不清楚。
听到姜林说的话后，男孩子真的以为是对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于是人埋在被子点了点头，讲话的声音也带了点闷声闷气，“好，你等会也早点睡。”
“好。”
说话的时候，房间里的灯也一同熄灭。
他看得出来官玉困了。
走到客厅的时候，姜林顺手将房间的门带上。
暖空气一瞬间被隔绝在身后，夜间的寒意顺着湿发侵占而上。
索性外面还有一块干净的毛巾，少年站在客厅内，将头发重新擦干。
是在深夜客厅的灯才熄灭的。
因为突然的关灯造成眼睛短暂的失明，姜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适应了黑暗。
他从卧室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本想直接在沙发上睡一夜，却又因为这个房间内多出了一个人而长久的失眠。
眼睛闭上又重新睁开。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黑暗漂浮。
过了好半晌，只听姜林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又慢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穿上了自己的鞋子，然后轻轻拧开了房门。
男孩子在这个时间点已经彻底进入了梦乡，就算他的动作再大一点对方也不会醒来。
但姜林由始至终都是那样小心翼翼。
他依旧没有到床上去睡。
借着从窗户那里透进来的微弱亮光，少年在靠近官玉的那边盘腿坐下。
对方睡着的时候那样乖，又那样好看，叫他没忍住抬起手指。
指尖虚虚的放在离男孩子的脸还有几厘米的地方，而后开始缓缓勾勒对方的面容。
他的眼神专注而缱绻，是白日里不敢有任何倾泻的。
在这一时刻，姜林什么都没有想，就连一直起伏的心潮也格外平静。
不知道这样的游戏重复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停留了多长时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终于站起身。
腿部因为长时间的静止而发麻，脚下每踩一步就有一种针扎的感觉。
姜林在黑暗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枚红彤彤的苹果，然后将它悄悄放在了床头柜上。
平安夜的苹果意喻着平安。
他想要让官玉一直都平平安安的。
在节日到来之前，姜林就买了很多苹果在家里，原本以为是没有机会交到对方手上的。
但现在阴差阳错，即使此刻已经过了平安夜，可他还是很开心。
“圣诞快乐，玉玉。”
玉玉两个字喊得轻到了极点。
少年站在床沿边，低头望着睡着的人，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再次离开了卧室。
这一次躺在沙发上姜林没有再继续失眠，一夜无梦。
明明是凌晨时分才睡下的人，到了平时应该起床的点，姜林就自然而然睁开了眼睛。
实际上是比平时要更早一点的。
他看了看时间后，起身去了厨房。
时间还很充足，刚好可以做份早餐。
于是等到官玉醒过来的时候，除了看到位置显眼的苹果以外，就闻到了早饭的香味。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刷完牙后，男孩子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换上，就穿着昨晚的衣服走了出来。
简单的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裤。
穿在姜林身上充满了禁欲气息，可穿在官玉身上又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以至于让刚好端着早饭走出来的人脚步顿了顿。
“早饭做好了。”
从起床到现在为止说的第一句话，有些正常的沙哑。
姜林目不斜视，将两个一模一样的盘子放在餐桌上以后，就招呼着官玉坐下。
“你先吃，我进去洗漱一下。”
也是这句话突然提醒了男孩子，对方昨晚似乎没有回房间睡觉。
抬眼看了看沙发，上面果不其然有一床叠得整齐的被子。
“学霸，你昨晚怎么没回房间睡？”
姜林出来的时候，官玉正吃着煎蛋，因为忙着问他的缘故，一边脸颊鼓鼓的，声音也有些软。
“昨晚弄得太晚了，怕吵醒你，所以就在外面凑合睡了一夜。”
是早已打好腹稿的谎言，少年眸色淡淡。
“这怎么行？天气这么冷，万一你在外面睡感冒了怎么办，下次你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了。”
下次。
还有下次吗？
官玉话赶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完后身边那人的神情变化。
他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淡淡眸光里云海翻涌。
第25章圣诞快乐
“好，我记下了。”
姜林拿起筷子，在吃第一口早饭之前声音轻轻地回复道。
“说起来，上次你借我的那件裤子我还没有还给你。”吃到一半的时候，官玉想起来因为上次来去匆忙，少年借给自己的衣服还在他那里，“回头补课的时候我拿给你。”
“好。”
依旧是重复的单音节回答。
早餐并没有花太长时间，趁着姜林收拾碗筷的时候，官玉回房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那枚显眼的苹果也被他揣在了兜里。
“学霸，圣诞快乐！”
冬日的清晨，说话的时候嘴里都会冒出雾气。
官玉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苹果，然后掰成了两半，一半分给了姜林，一半自己咬了一口。
果汁的甜味仿佛一瞬间就能从清脆的声音中涌现出来。
“圣诞快乐。”
姜林又对着男孩子说了一遍这句话，只是这回却没有任何后缀。
他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咬上了半边苹果。
是和想象中一样甜的味道。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吃着苹果，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随着日光而复苏的各种声音。
等到吃完最后一口，脚下的步子也转入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路径。
“等等——”
就在他们刚刚扔完果核转身的时候，眼前的视线却被突然出现的几个人挡住了。
来人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以站在最前面那个人为首，身后还跟了七八个人。
姜林注意到其中有几个人的手里还拿了木棒。
此时他们的目光不断在官玉和他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想要确认自己下手的目标是哪一位。
少年和男孩子的形象都太惹人注目，是各有千秋的好看，因此根本就不用太长时间，他们就分清了两人。
“大哥，左边这小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是吗？那就动手吧。”
被称作大哥的人懒洋洋地朝姜林那边昂了昂下巴，双手抱胸站在原地，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只是在身后的小弟即将动手之前，他又朝官玉看了一眼。
“这里没你什么事，识相的就滚远点！”
说话的声音带着一股狠戾和不耐烦，这桩生意当初他是不准备接下来的，毕竟欺负高中生这个名头听起来实在辱没他的身份。
奈何请他们做事的那小子给的报酬足够多。
不过即便如此，他可不准备再捎带上其他人。
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想要教训一个书呆子实在再简单不过。
尤其是看到姜林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对方能打得过他们这么多人，不过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小白脸罢了。
因此这场教训说白了也只是早饭之前的热身运动，大哥为了截人肚子里还是空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纠缠。
至于放走了官玉对方会不会跑去报警，除非他不想要姜林这条命了，否则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对面人说的话正合少年心意。
他有把握对付这群人，但他不想将官玉置于一个危险境地。
姜林侧身附在男孩子耳边，声音压得很低：“这群人来者不善，你先走，我等会就来。”
是被近乎本能的不想让对方受伤的想法所驱使之下产生的反应，就连语气里也带了一丝难得的急切。
等到这句话落，再抬头的时候少年看向来人的眉目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原本他已经忘了那一家人，没想到对方又要蹦出来彰显存在感。
只是他不该挑官玉还在的时候。
即便是不用多想，姜林也已经知道这伙人就是姜阅特意“请”来的。
姜阅就是他那位叔叔家的儿子，也是昨天跑来学校向他跪下痛哭流涕的哀求放他们一马的人。
不仅如此，看他们特意等在这个路段堵人，想必是姜阅早就暗中踩点了许多次。
因为这里是在上学过程中唯一一段比较偏僻且还没有监控的地方。
也难怪这群人敢这么嚣张。
“不行，说了要帮你的，我怎么能临阵脱逃！”
和姜林一样，官玉也猜出了这些人恐怕就是昨天那个人捣的鬼，而他之所以要跟着学霸一起回来，可不就是为了防止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官玉此刻的声音压得比姜林更低，他急急忙忙的摇了摇头，满脸都是不赞同。
情急之下，更是连自己都没注意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袖。
冬日的清晨是冰冷彻骨的，隔着厚重的衣服，这样的举动原本应该不会带来任何触感才是。
可姜林低头看着官玉，只觉得对方不是抓住了自己的衣袖，而是直接把他的那颗心握在了手里。
被莫名情绪蛊惑的少年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男孩子就已经将他扯到身后，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坚定地站在了他面前。
他又被对方保护了。
“你们想对他动手，得先问问我！”
官玉说到底在安阳中学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此刻对上这群混混也没有失了气势。
他站在那里，脸上又流露出了跟昨天一样的攻击性。
对面为首的那个人听到这话后嗤笑了一声，而后无所谓地抬起一只手朝后面挥了挥。
处于饿肚子状态的大哥脾气很不好，既然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一起收拾了吧。
情况到现在已经由不得姜林了，看着立时围上来的七八个人，唯一能让他稍加安心的地方就是他知道官玉会一些散打。
“小子，要怪就只能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好像坏人做事情之前一定要说上这句话，有些拗口的词汇恰巧表明了他们刚才的猜想是正确的。
然而无论是官玉还是姜林，都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棍棒在空气中挥舞的声音带着让人惧摄的力量，只是却无一落到两个人的身体上。
这些人根本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只是凭着一直以来殴打别人的经验来动作，所以落在姜林眼中，全都是破绽。
他的姿态实在太过轻松，好像只是轻轻抬了抬腿，迎面那人就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连一丝累赘都没有。
那名大哥站在原地就看到自己带过来的人还没一会儿已经倒下了三分之一，可真要是折在这小子手里，他以后也不用出去混了。
于是仅剩的一个人在这时候也终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或许是意识到了姜林的不好惹，所以还没有被打倒的那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下一刻手上的动作都带了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少年将这群人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看上去还是那样运筹帷幄，只是有意无意间挨着官玉近了许多。
嘭！
在刚刚踢倒了一个人后，姜林就感到自己的后脑勺刮过了一阵风。
身体瞬间前倾，而后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木棒就被抓住了，手肘顺着这股力量向后一击。
又是一声噗通的落地。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姜林转过身就看到官玉那边出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情形。
男孩子的身手固然不错，但因为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所以打起来还是有些费力的。
不过也没落下风。
可这时不同。
姜林的脑子几乎都在瞬间凝固了，眼前蒙上了一层浅色红晕，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好像马上要冲破自己的大脑皮层。
但这些都被下一刻锐利的痛意驱散了。
即使隔着这样厚重的衣服，姜林的手臂也因为痛意发生着痉挛。
他是硬生生接下的那一棒。
因为第一步的错误导致了后面接二连三的失误，但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可姜林还是选择了直接抱住男孩子，最严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往前踉跄着的。
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刚才还没动手之前，姜林就趁着间隙报了警，算一算时间，大概过一会儿警察就会来了。
所以只要像刚才那样就可以了。
但意识却偏要跟理智唱反调。
姜林抱着官玉的手一刻都没有松下来，他甚至没有让怀里的人露出分毫，就这样以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对方。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内心深处突然涌起的一阵恐慌。
哪怕已经被打得十分严重，姜林的喉间也没有倾泻出半点声音。
“学霸，你快放开我！”
如果说第一下的时候官玉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么现在他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境况。
姜林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他。
这完全跟他昨天的打算本末倒置了，他不仅没有帮到对方，还拖了对方后腿。
官玉有些着急。
gu903();因为身体的亲密接触，他还能听到棍棒敲击在对方身上发出的沉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