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无法看杂志也无法上网课,整个人被包得和木乃伊也没什么两样,于是只好僵直地坐着,面前放着平板电脑,看纪录片。
看到一集末尾的时候,困难地伸出一根左手手指去,点一下播放键,然后再颤颤巍巍地收回来。
有种诡异而流畅的机械感。
夏栖鲸看着,?噗嗤一声乐出了声。
时屿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夏栖鲸:“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看起来特像机器人,那种款式很旧、设备老化的机器人,动起来还会嘎吱嘎吱响,跟老爷车似的。”
时屿没有笑。
他把纪录片暂停,微微垂着眼睛,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彼时正是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透明玻璃窗洒进来,把惨白的床单映照得一片昏黄,暖融融的颜色,透着落日的温度。
时屿靠坐在床上,穿着苍白的病号服。
额前的刘海落下来,在鼻子上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显得安静而落寞。
夏栖鲸:“时老师,这话从何说起。”
时屿:“我知道你有急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夏栖鲸在他床边坐下来,大大咧咧道:“哪有什么事,我晚上又没课。再说了,我扭头洗个毛巾的工夫你都能把自己烫伤了,我要是多离开几步,我怕你下一步就要跳楼了。”
时屿:“你没有义务照顾我的啊,我烫伤,也是我自己没拿稳杯子,自己活该,跟你没有关系的。”
夏栖鲸有点头疼:“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我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义务劳动,又没人逼我。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呢,等伤好了请我吃饭吧。”
他有点受不了时屿可怜兮兮的样子。
平时气场十足、骄傲惯了的人,陡然变得卑微起来,就会自然地让人心生怜爱。
总觉得是这世界对不起他,全世界都应该给他道歉。
时屿就是具有这种气场的人。
时屿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
夏栖鲸赶紧打断他:“行了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不回去,我晚上反正也回不去别墅,我就在这儿陪床算了。”
时屿下意识重复道:“……陪床?”
夏栖鲸:“防止你晚上要起夜啊喝水什么的,有个人照顾你总归好一些。”
时屿:“啊……”
夏栖鲸以为他没住过院,耐心给他科普道:“因为医院的护工比较少啦,而且外人照顾总归没有亲戚朋友照顾来得方便的,所以一般人住院都会需要一个陪床,病人有需要的话可以及时帮忙。”
时屿:“哦……”
夏栖鲸:“嗯,就是这样。反正今晚睡觉的时候,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喊我,我就睡在旁边床上。或者你想让彭启他们来陪你聊天的话,也可……”
时屿立刻道:“不用。”
夏栖鲸;“唔,反正就是,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喊我就好了。”
夏栖鲸在床边坐下来,给他削苹果。
其实苹果对于生病好像也没什么帮助,但是大家好像都习惯了给病人要削苹果。
苹果皮不断的话,寓意幸运,就能好得更快。
夏栖鲸刚削了一个指头的长度,忽然听时屿小声道:
“那,如果病人晚上嫌冷,陪床也可以帮忙暖被窝吗?”
第49章擦拭
夏栖鲸举起水果刀:“看见这把刀了吗?”
时屿点点头。
夏栖鲸:“刀上有什么?”
时屿:“四叶草形状的白色印花,还有,嗯,苹果汁水。”
“很好,”夏栖鲸说,“现在,立刻,马上,收回你的话,否则三秒后这朵白色印花就会插在你的鼻孔里。”
时屿:“啊,我说错话了吗。”
夏栖鲸:“暖你妹的被窝!你当我是什么?”
“不可以这么说吗,”时屿困惑道,“我的意思是,我信息素暴乱的时候周身会变得很冷。你不是说有困难都可以找你帮忙吗,那这种时候可以找你吗?我自己一个人,可能应付不来。”
夏栖鲸:“……”
时屿看着他:“啊,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夏栖鲸:“……没什么。”
尽管极力压下消息,时屿受伤住院的事,还是在几个小时内就传遍了全校。
七点过后学生都吃完了晚饭,一茬一茬地涌到医院来探望时屿。
有时屿的同学哥们儿,有教授辅导员,最多的还是他的仰慕者和追求者。
夏栖鲸怕引起注意,趁人多的时候躲出去了,跑到护士站找护士小姐姐双排。
打得手机快没电了,人也差不多都被护士轰干净了,才又溜回病房。
一进门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满病房都是鲜花花束和水果篮,还有包装精美的便当盒、礼物盒、热气腾腾的煲汤,堆得一人多高,几乎像是一个小型礼品店了。
夏栖鲸羡慕得直流口水:“这要是都拉出去卖了,起码得有个一两万吧。”
时屿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眉间有些微微无奈,似乎在发愁该怎么处理这一堆礼物。
夏栖鲸又心理不平衡了。
md,当帅哥真好。
他也好想当一米八八人气爆棚每天有人送肥牛饭的大帅哥。
他四处乱看,忽然看到一个生巧盒子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啊,是米嫣,”他把生巧盒子递给时屿,“社长刚才来过?”
时屿:“嗯,本来下周有个演出的,现在看来,我只能退出了。”
时屿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
然而夏栖鲸还是一下子内疚起来:“对不起……”
时屿那么喜欢街舞和社团活动的人,一定会觉得很遗憾吧。
时屿:“不是你的错,没必要道歉。”
话是这么说,要夏栖鲸完全不内疚,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愈加积极地帮时屿跑上跑下,跑出跑进,主动帮他把礼物打包,寄回了家里;把病房清理干净了,省得等会儿护士姐姐要进来发飙。
等一切整理完毕后,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夏栖鲸满头大汗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猛灌白开水。
“辛苦了,”时屿把纸巾递给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累了吧,要不要睡觉?”
夏栖鲸:“唔,我洗个澡。”
医院里是有淋浴间的。
夏栖鲸冲完澡回来,看到时屿还保持着刚才他出门时的姿势,有些意外:“你不是想睡觉的吗,还是说,想看会儿纪录片?”
“嗯,我是想睡觉的,”时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脸,“可是……我还没洗澡。”
夏栖鲸:“啊……”
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就时屿那恐怖的洁癖,每天回家后都要掸衣服灰尘掸三遍,地上掉了一丁点面包屑都要用纸巾拈起来扔掉,怎么可能忍受得了睡觉前不洗澡。
然而就他现在这身体情况,能抬起胳膊都够呛,上哪儿洗澡去。
夏栖鲸:“你要不将就下?尽早康复和保持干净比起来,还是尽早康复比较重要,等你胳膊能动了,想洗多久洗多久,想在哪儿洗在哪儿洗。”
时屿不做声了。
微微耷拉下眼睛,额前的刘海也垂下来,遮住了漂亮清隽的眼睛。
像只在大雨中淋湿的、委屈巴巴的大狗狗。
夏栖鲸最看不了他这副样子。
人家说世间有两件不忍目睹的事,将军迟暮,美人白头。
夏栖鲸觉得还有一个。
时屿卖惨。
他怀疑时屿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几次三番拿这招来对付他。
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夏栖鲸:“……算了,我帮你擦身吧。”
他把门关上,端来一盆温水,温水里浸着白色毛巾。
想了想,把窗帘也都拉上了。
实在不是他多心,他还真不敢确定时屿那群恐怖的迷弟迷妹会不会半夜顺着自来水管爬上来,上演真人碟中谍。
拉窗帘的时候,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想了半天才咂摸出味儿来。
为什么有点像……偷情。
娱乐新闻上明星八卦好像都是这么写的,某某男星偷偷去某某女星家过夜,忘拉窗帘了,被狗仔拍了个清清楚楚,然后恋情就曝光了。
所以后来明星好像都很喜欢买巨大厚重的遮光窗帘。
但是据说现在厚窗帘也不管用了,以为据说狗仔会用红外线探测仪,屋里有几个人啥姿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夏栖鲸正胡思乱想,忽然听时屿道:“怎么了?”
夏栖鲸回过神,连忙应道“没事”。
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跑,然后重新回到病床边。
时屿靠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他。
夏栖鲸莫名有点紧张。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把毛巾的水挤干净,然后转身面向时屿:“你……嗯,先从身体前面开始吧?”
时屿应了一声,微微支起身体,想把胸前的纽扣解开。
然而唯一能动的左手上也抱着一层纱布,活动困难,连伸展手指都不容易。
夏栖鲸连忙道:“算了你别动了,我来吧。”
时屿顺从地放下手,重新靠在床头,安静地看着他动作。
夏栖鲸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时屿病号服的纽扣。
时屿的身体很快展露出来。
是精壮结实、肌肉匀称的一副身体。
皮肤比一般男生白一些,但并不苍白,也不是白斩鸡的那种病弱的白,而是更偏向米白色的,健康的色泽。
皮肤上没什么痣或者斑点,毛发也不很旺盛,没有很多打篮球的alpha那种吓人的黑色胸毛。
不得不说,很养眼。
能进博物馆供起来欣赏的那种完美身材。
……
不过,虽然养眼,但夏栖鲸并没有什么药趁机揩油的想法。
他在这具身体上吃过的亏够多了,一靠近就心有戚戚。
因此只想赶紧把任务完成,然后各自睡觉。
秉承着“速战速决”的理念,眼睛盯着时屿身后的墙壁,迅速把身体前面擦拭了一遍。
然后就想赶紧擦后背,擦完赶紧睡觉得了。
时屿却不满起来:“没有擦干净。”
夏栖鲸:“嗯?”
时屿又重复了一遍:“腹部和右边,都只是蹭了一遍,并没有擦干净。”
夏栖鲸:“……”
到底为什么。连这种时候都要强迫症发作。
夏栖鲸试图跟他讲道理:“我并不是不认真帮你擦,你现在身上伤口太多了,有的地方外表看不出来伤势,那是因为伤在内里,而且擦动幅度太大的话也会牵动伤口的。”
时屿固执道:“那也是我的事,我又不会怪你。”
可等夏栖鲸真的按他说的,微微用了力气擦起来,时屿又抗议道:“力气使偏了,戳到我的肋骨了。”
夏栖鲸头都大了:“大哥,你说的要我力气重一点哎,现在又觉得疼了?而且什么叫力气使偏了,你当武侠点穴呢。”
时屿强迫症和洁癖一起发作起来,就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今晚一定要擦干净的。”
夏栖鲸忍无可忍:“你指挥我好了,那你让我擦哪我擦哪,要力气重一点就喊力气重一点,这样能不能合你的意?”
他原本只是吐槽,谁知时屿点了点头:“可以。”
夏栖鲸:“?”
他拿起毛巾,按照时屿命令的,将毛巾附上去。
时屿:“毛巾放到中间,嗯,向上,向上,再向下,向下,好停。”
毛巾抵达的地方是时屿的后背。
从病号服领口穿过去,因为跨越幅度太大、时屿又没办法挪动的缘故,夏栖鲸不得不站起来,倾身向前,几乎将右胳膊整条抬起来,小臂弯曲向下,把毛巾伸了进去。
这样一来,夏栖鲸几乎是头靠在他肩上,贴在了他怀里。
时屿:“嗯,就是那里。”
感觉到怀里身体的僵硬,补充道:“白天流了很多汗,很脏。”
第50章我想搬出去
两人身体相贴后,时屿似乎忽然放松下来,微微塌下肩膀,似乎有些舒服的样子。
连脑袋也轻轻垂下来,搁在他肩上。
手臂虽然不能动,但是极其自然地向前拢了拢,似乎是一个拥抱的姿态。
像是疲累的旅人忽然达到休憩之所,能够把全身心都放松下来,卸下全部的包袱和盔甲。
夏栖鲸是有点迟钝,但他不是弱智。
他敏锐地察觉到,时屿是故意的。
如果单纯只是想让他帮忙擦身体,完全可以直起身体,让他从后面掀开衣服,再爽爽快快地擦干净。
特意绕了一大圈,让他从前面伸过去,哪里是想单纯的擦拭身体。
分明就是为了缩短两人的距离。
那么,目的呢。
夏栖鲸没那么自恋,自然不会脸大地觉得时屿是对他有什么想法,或者想和他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
大约,还是信息素的缘故。
时屿的信息素暴乱已经发生有几天了,几天里勉强还算平稳,没有太失控。
但前几次失控的情况下,时屿都是咬他的腺体才渡过难关的。
这恐怕不是偶然。
第一次失控交缠之后,两人的信息素就已经开始互相影响了,这是alpha和omega的天性,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如果说第一次是偶然,后面几次就是受到了第一次的直接影响。
腺体是有记忆的,对于信息素的味道有极强的辨识力,一旦交缠过一次,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下一次就会清晰地从众多气味中辨别出那一个尤为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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