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姚秀撂下这句话，起身推开房门，看见了门口一群因担心而围绕偷听的人，心想自己教训房巧龄那些个话怕是都被听见了。唉，带她回房就是为了给她个面子，没想到这么折腾还丢了个干净。

“咳咳……我觉得，此事还得再议。”楚昭一个外人尴尬万分，清了清嗓子，故意转移话题，“听说姚先生的茶好吃得要紧，不如让我饱饱口福？”

一群人这才回到客堂。

姚秀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光是看他煮茶，朱缨觉得自己都能看上一整天。只是现在不是看他煮茶的时候，朱缨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把精力集中在接下来的事上：“现在没有新消息吗？”

“嗯。”楚昭接过姚秀送来的茶尝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连他这个粗人都觉得好吃，“我发现他不久就来了调令，他去了楚平那边，所以现在是楚平在跟着，你尽管放心。红衣教那件事，你们个个元气大伤，还是休息一阵比较好。这事本是天策府管辖，却让万花谷与长歌门弟子劳心劳力，诸位若是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开口，只要天策府能做到，定不遗余力。”

将视线转到姚秀身上，楚昭抱拳行礼，“姚先生的提议亦是好的，但我认为无需再让姚先生劳累，姚先生到了洛道后，我们将会派人护送姚先生回长安。”

姚秀还想说自己没问题，却感到自己放在身侧的手被人捏了捏。

到楚昭离开，这事儿也没有敲下定稿。姚秀坐在客堂廊下，听着房梁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背影看起来孤寂万分。蔺风见状，推了推阿土和赵萌，又拉上毓焱离开了，只留下朱缨和姚秀二人。朱缨慢慢上前，站在他的身侧。

朱缨坦然坐在廊下，只穿了袜子的脚触碰到地面，也不在意。偷瞧身旁的男人，侧脸在月光下竟有些发光的模样，不经看得有点痴。姚秀自然能感受到她痴缠的视线，耳根渐渐发热。想要叫她别看了，又贪恋她这率直的视线。

“姚秀。”朱缨双手撑着脸，猫着腰，笑吟吟的。姚秀从余光看见，心竟然跳得快了些，目光渐渐转正，堂堂正正地看她，低声应道：“嗯。”

这人带着笑，却说出让姚秀寒心的话：“你回去吧。”

她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

他方才说要丢下毓焱的时候，毓焱的心里是不是也是又酸又痛，觉得自己仿佛不被需要？

双手撑在地板上，朱缨朝他倾斜，从下而上的视线写满认真，说出了比他对毓焱说的还要过分的话：“我不需要别人帮助。”

姚秀只觉得这人用如此可爱的模样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视线从她身上脱离，转向前放，语气冷漠，道：“我对你而言，是‘别人’么？”

朱缨退了回去，坐直身子，语气满是不解：“你又不是我，就是别人。是否？”

姚秀的手慢慢握成拳，很用力，用力到自己都感到有些疼。又慢慢松开，似乎放弃了一般。朱缨身世特殊，不会与人相处，是正常的……对，一定是这样。看来，要让她完全敞开心扉，任重道远。

最终只能选择屈服：“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好好在此休养生息。”

毓焱是要带着了。他不想像朱缨一样，不懂与人相处。

见姚秀总算是松口，意料中的舒畅并不存在，她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今天晚饭不合胃口？不是，阿土烧菜很厉害，特别好吃，她没觉着不合口味。

好在，这种不舒服，在一觉睡醒之后，统统消失不见。

朱缨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叫醒她的不是鸡鸣狗叫，而是拿着笔墨坐在她旁边，用书把她敲醒的姚秀。

“阿缨，人不学无以立。你这唐话说得颠三倒四，大字也不认识一个，丝毫不像来大唐七年的人，今日起我便来教你识字读书！”

“不要。”朱缨以为姚秀在开玩笑，迷迷糊糊睁开眼，居然看见自己床铺对面摆着一张书案，旁边还放了好几本书。朱缨眨眨眼，指着他大骂：“登徒——！”

一张洗脸巾砸到她的脸上，姚秀起身出门，到了窗边还不忘提醒一句：“我把早饭拿给你，你洗漱好就坐着。今日先学识字，再带你背《千字文》。”

房巧龄激动万分地抓住毓焱的手，喜滋滋地躲在客堂和走廊的门边偷看姚秀训朱缨。哈哈哈朱缨也有这么一天，她被姚秀逼过的苦，终于轮到朱缨了，可喜可贺！

“为什么？”朱缨被按在书案上，低头看了一眼那竖版方块字，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想跟姚秀讨价还价，换来他坚定不移的眼神。真是奇怪，不认字也没关系啊！为什么要认字嘛！

姚秀斩钉截铁，不容她拒绝：“昨日你拒绝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会找事给你做。做吧。”

鬼知道啊，她又不是房巧龄！再说了，她只是拒绝掉一件很寻常的事，谁能想到姚秀居然生气了！想再拒绝掉姚秀，朱缨深吸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冲到房门边，又忍不住回头确认姚秀是不是追了上来。

姚秀没有。

他单薄的身子直挺挺的，眼神一直落在桌上反对着他的那本《千字文》，什么也没说。

朱缨跟慢动作倒放似的，一步一步倒退回去，老老实实坐在桌子上，随手翻了一页，“行，学就学。”

姚秀露出得逞的笑，怀里抽出的戒尺压在她翻开的书页上，轻轻拍了拍，“那就先从认字开始。”

娘的，上当了！

大字不识的朱缨在结束第一天学习之后趴在床上。然而姚秀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白天抄了一天的字，晚上竟然还得挑灯夜战，练起了字！

“Oh！”

她痛苦地写下第一百个“一”字，终于写完了，终于把这见鬼的玩意写完了！认字就算了，她当成符号来记，起码短时间内还是有点成效，姚秀也是满意的。但这写字是什么鬼啊！F**k！难用的笔，难用的墨，难以理解的书写方式，她抓狂地把写好的字扔到姚秀面前。姚秀似乎正在写什么，一手刚劲有力的小楷在雪白的纸上铺展而开。朱缨看看自己的，再看看姚秀的，目瞪口呆。

这见鬼的笔竟然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姚秀是不是在身上装了个打字机？

“知道自己写得差，还不快去练练。”姚秀眼都不抬，当初跟书圣学字的时候没少挨书圣的戒尺，如今一次都没揍过朱缨，他简直是这个世上最仁慈的教书先生。

“哼！”朱缨丢开毛笔跑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跑了回来，重新掌灯研墨。很快，一张纸落在姚秀面前。

上面写着“姚秀笨”。估计去找蔺风问了写法故意写给他看的，这小丫头。不过这个字迹，确实比用毛笔写的好看那么一丁点。“你用鸭毛笔写的？”

“对！”朱缨自豪无比，拽过纸张，飞快地写下一串英文。

Iloveyou．

反正姚秀看不懂。嘻嘻。

姚秀确实没看懂，客观公正地评判——这串字写得好，“没想到你也能写好看的字。”

朱缨暗自高兴，心道小时候苦下功夫练的字也有拿出来炫耀的一天。她又拿来她的鸭毛笔，调整笔头方向，写下一串花体字。

JuliaMiraBluebell

姚秀点头，这个比刚才的花哨，而且显然是练了好久才练来的。“是你的姓名？”

朱缨愕然，“你知道？”

姚秀笑，提笔蘸墨，“直觉。”

一笔一划在纸上扭转，最后成了两个奇葩的图案。朱缨心想姚秀是不是学了什么炼成阵，姚秀放下笔敲敲她的头，“小篆体，九百年前的官字。写的是姚秀。”

两个姓名在纸上排成一排，朱缨不禁笑了起来。她将二人姓名部分掏了出来，在中间加上一个小小的爱心图案，还偷笑，像宝贝一样把它夹在一本随身的本子里，又翻出来看，反复数次。姚秀并不明白这个图案的意义，见她开心，也至少知道，这是一个美好的图案。

朱缨如果能一直这样笑下去，一生一世，没有痛苦，就好了。

胸中有什么在拼命地跳动，看她微笑着的薄唇，终于伸出手碰了碰，是柔软的触感。消失的笑意被有些惊愕的张口取代。按捺不住的渴|望从他喉咙被强制吞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姚秀直起身，探向朱缨。他的唇慢慢靠近，如同羽毛飘落一般落在她的唇上。温暖，又绷得僵硬，她的呼吸被他吸入口中，换来一声轻笑。这一接触，感受到来自朱缨的紧张，也传递了自己的紧张，朱缨不自觉的也笑了起来。再之后，一次次轻啄，生疏却积极，又慢慢加重。

甜。她好甜。

姚秀眼眸如同深渊奈落，在分开的瞬间就将她打横抱起。

“啊！”

姚秀抱得突然，朱缨慌忙中死死圈紧他的脖子。不是吧，没看出来姚秀是那么如狼似虎的人啊，他俩今天才第一次亲吻就要……造人了？他是那么猴急的人？

“你在想什么？”

甜腻得快要把人溺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朱缨感到自己双脚踩踏在地上，被姚秀按了按，老老实实坐下。灯光，鸭毛笔，没有干透的墨水，还有纸张。

“你以后用鸭毛笔写吧，毛笔就算了，我看你是没耐性练个十几年。”姚秀拿起鸭毛笔，放在朱缨掌心，自己拿起那只快被朱缨玩坏的毛笔，沾了沾墨，抄了几个字的分解笔画在纸上，淡然吩咐：“每个字，按照笔顺写二十个，一共一百个，写完了就休息。”

朱缨张口哑然，眼神询问：真的要写？

姚秀点头。

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三轮车也没有，请组织放心。

☆、人造之人·第一回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我背对了吗？”

“嗯，阿缨真聪明。”

姚秀在教书这方面从来不含糊，当然在藏小心思这方面，也从来不含糊。毫不知情的朱缨对着姚秀拿着书一遍一遍念那四句话，念得端坐的姚秀耳根红透，更把周遭被迫听读书声的蔺风等人腻得够呛。房巧龄没忍住，逮住机会想跟朱缨解释那首诗的含义，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姚秀给抓住了，拎到客堂里啰嗦了半个时辰。

甚至扬言“等你身子好得能和我打半个时辰再跟我讲条件”。

他娘的，她最讨厌会dps的体操奶花！特别是姚秀这种明明都不玩dps了还弄一身橙武毕业装的混账！

因为背出了姚秀给的课题而欢欣不已的朱缨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姚秀蹲在地上照料他来时种的药草。当时只是随手一种，没想到竟在这住了近半年时光，药草也快到了收获的时节。到时候晒干了做些药丸，也是好的。

“今天可以我不读书了吗？”

“今天先复习《千字文》，然后背新的。”

“……”

朱缨撒腿就跑。

姚秀那墨色身影“咻”地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好整以暇道：“阿缨，我可不是巧龄，你逃不过我。”

她的炼金术跑得再快，也不如他的轻功快。再加上，她现在还得顾虑这房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靠腿跑，更跑不过他。

在屋里偷听的房巧龄气得牙痒痒。可是他娘的，姚秀说的是实话，她没法反驳啊！青岩粗口！

朱缨不情愿地后退一步，“短一点。”

“……”五言绝句还不够短？

“我背这个，也不知道它的意思，背了也没用。”朱缨有些不服气，“认字可以不用背这个吧。”

姚秀一愣，他以为她明白……合着对他念的时候，还真就只是完成任务？“你……不懂这首诗的意思？”

朱缨摇头。说起来，这首诗的含义是什么？她背是背完了，可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说谁出了门就变成了月亮？然后月亮还越来越黯淡？这个国家的神话故事？那还不如牛郎织女的好听一点，这个背着累人。

姚秀的脸罕见地红到滴血，甚至害羞得撇开头，不肯让朱缨看见。

他拉起她的手，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这首诗说的是，一位妇人的丈夫出了门，妇人十分思念她的丈夫，思念得不想织布。那思念犹如天边满月，一夜一夜减去光辉。”

朱缨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这样就好理解了。”

姚秀傻眼了，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她怎么还不开窍？“你没什么想法……么？”

朱缨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想法？”为什么听到诗她就要有什么想法？是她脑子不好使还是姚秀今天吃错药了？

姚秀蹲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双臂之间，脸红得快要滴血。是啊他给忘了，朱缨再是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到底是个外邦人，也没人教她这些东西，到头来，是他自作多情啊！

“那，还背么？”

“背！”姚秀叹气，“背兵法吧，对你还是有益处。”

把朱缨领到桌子前，示意她坐下，姚秀翻出临时买的《孙子兵法》，翻着看了一遍，找了篇字儿好认些的，摊在朱缨面前。朱缨研墨的手法粗杂，姚秀无可奈何地按停她的手，带着她细细地研磨墨条，“凡事莫操之过急，一旦着急，就容易出错，难以达成目标——这就是所谓的欲速则不达。”

“哦。”还这么多讲究的。

“先看这篇，从字认起吧，你先把你认识的抄下来，剩下的我给你解释。”

“嗯。”

朱缨抄了半天，就只抄了十个字不到。姚秀惊诧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朱缨……到底是怎么在大唐活了七八年的？一个字都不认识，还在天策府做事，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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