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可欣耸耸肩，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表情倒还是满不在乎，“你看，我就猜一定是这样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齐葭也在看评论，一边看，一边手上动作不停地联系了剧组、公司两方面，顺便把微博的链接发给了姜筠汐。

她知道，长久以来，固然有不少人喜欢小家伙的“真性情”，但在更为普遍的大众层面，对她的观感着实算不上好——而扭转大众的印象，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因此，现在这样的舆论风向，可以说是意料中事了。

然而……

齐葭几乎有些怀疑起自己的专业素养来了，她知道，眼下自己要做的是联系好沈导那边，尽快出一份正式的生命，惺惺作态也好，粉饰太平也罢，至少态度要先亮出来；之后还要联系公司报备，顺便衡量一下要动用多少水军发布什么样的内容；还要联系筠汐，有必要的话真的需要她尽快过来碰个面了……

作为经纪人，当然要在这个时候更好地为自己的艺人保驾护航。

她应该做的事很多，但是此刻，她竟然只想抱抱身边那个故作无所谓的小家伙，好好地安慰她。哪怕，她一定会嘴硬说，老娘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这点小事算什么……

定了定神，她到底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金可欣的肩膀说了句一切交给我，就开始联系沈眠的助理了。

韩青青有些紧张地盯着金可欣，忽又想到反正欣姐现在上的是小号，就是去和人互怼，最差也只是会被当成脑残粉而已，不是很有所谓。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就看见金可欣按下了手机的锁屏键，别说和人互怼了，根本就是连评论都不想再看。

……这不科学。

以韩青青对金可欣的了解，她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为自己“反黑”，哪怕事实证明效果往往都不怎么理想，却仍旧乐此不疲。

这次的事儿虽然挺让人郁闷的，但说到底不是什么大事，按理说欣姐应该更有干劲儿地立刻冲上去怼遍全场才对啊……

齐葭那边已经直接联系上了沈眠。

沈眠显然对这样的情况不是全无预计，很快安排了剧组相关工作人员和她对接，全力配合她的工作。

金可欣有些夸张地发了个哈欠，看看正在忙碌的齐葭，颇有些没心没肺道，“要是没我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洗个澡就休息了？”

的确，眼下这样的情况，由经纪人全权处理再合适不过，艺人本身留在这边的意义并不大。

但是……这怎么想都不像是金可欣的风格啊？

公司那边的电话打了过来，齐葭没有犹豫太久，说了句那你先回去休息，等下都处理完之后我过去找你，就接起了电话和公司公关部门讨论起一些细节问题。

金可欣点了点头，刚要走，又被韩青青拦住了，她的表情有些惊讶，有些惶恐，还，有些难过，“欣姐……”

十分钟之前，电影《恒温》剧组发布了一组宣传花絮，相当凑巧的是，在热搜榜的位置上，就在金可欣这条消息的前面一条。

作为一部金可欣前不久才试镜失利的电影，此刻和她的名字同时出现，落到有些人眼里就不得不说当真像是某种讽刺了。

当然，真正棘手的地方并不在这里，而是——

《恒温》的女主角是一线女星吴薇薇，而她，算是第一个“实锤”和金可欣有过节的艺人。

果然，最先爆料的微博下，评论区再一次热闹起来。

“从刚才就一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直到我不小心返回页面看到了整个热搜榜。没看到的指路实时第22条，看过你们就会懂的。”

“哎呦我去，楼上你发现了重点。”

“好家伙，金聚聚您这一手怎么玩不腻呢？三年过去了都不带更新一下手段的？没意思了吧？”

金可欣是从韩青青的手机上看到这些评论的。

有些刺眼，但也仅此而已。

她什么都不想说，默默地把手机还给韩青青，“我回房间了。”

韩青青拉住了她，“欣姐……还是和齐葭姐说一下吧……”

齐葭恰巧这个时候挂断了电话，“怎么了，要和我说什么？”

韩青青赶忙递上自己的手机，不确定齐葭是否知晓先前的事，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之前，嗯，就是欣姐刚出道的时候，接的第一部戏叫《霓裳曲》，主要是吴薇薇前辈，拍戏的时候有一场动作戏，因为吴前辈的操作失误，意外地伤到了欣姐……”

齐葭知道这件事，还知道，尽管当时剧组方面很快发了声明，还是输给了群众的脑补能力。

吴薇薇心胸狭窄容不得新人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娱乐圈，形象受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弥补，而那个时候的金可欣却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关注和同情，甚至那一年间比同期新人都发展得要顺风顺水一些……

除了两家粉丝就此交恶之外，一时间似乎看不到什么其他不良影响，直到随着金可欣的公众形象一路走低，到现在再谈起这件事，舆论的风向可想而知会完全反转了……

第20章

坦诚说，眼下的情况虽有些棘手，但总体上也算预料之中，且并未超过她的处理能力……所以齐葭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心里那种挥之不去的沉沉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可欣，”她叫住正要开门离去的金可欣，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静默片刻，只问了一句，“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可欣的脚步停下了，半天，转过身面向齐葭，“你以为什么就是什么吧。”

齐葭当即有些无奈起来，“我没有质问的意思，你这又是较什么劲呢？”

金可欣沉默了两秒，又笑起来，“没有。这些事都由你来处理就好了吧？没别的事的话，我回去休息了。”

明明她才是最应该着急的，现在却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看得韩青青更加焦急起来，焦急之后，还突兀地添了几分对齐葭的抱歉，“齐葭姐……欣姐她不是……”

她想解释的明明有很多，所有的话全都汇集在脑海里，却在一时半刻无法形成完成的言语似的，“这几年欣姐一直被大家误解，当初也不是……”

“行了青青，”打断她的是金可欣，“千万别给我立什么外表嚣张跋扈实际单纯善良的人设，我本来就是恶人不可以吗？”

说完这句，她很快离开了房间，留下齐葭和韩青青有些无奈地面面相觑。

“青青，”半晌，齐葭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尴尬气氛，“你从可欣刚出道时就做她的助理？”

韩青青点点头，“是啊，转眼好几年了。那个……齐葭姐你别在意，欣姐性格就是这样，其实真的没有坏心的。”

“我知道。”齐葭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这边不是什么太难解决的问题，交给我吧，你也先回去休息。”

韩青青有些踟蹰，她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把所有事都扔给齐葭姐好像又不太好……

齐葭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去吧，明天一早还要继续上戏去片场呢。”

等到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齐葭先是去洗了把脸才又坐回电脑前，果然，网上的舆论开始大规模地提及当年和吴薇薇的那件“纠纷”，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金可欣的——

“现在看来吴薇薇简直巨冤好吗？！”

“可不是嘛，当初瞎了眼还指责过吴薇薇，现在简直想回去摇醒当年的自己……”

“没想到某人还是个新人的时候就这么有心计了，妈的你怎么不活到宫斗剧里去啊？”

“装可怜的一把好手，呕。”

意料之中的言论，而且……

齐葭单手点了“刷新”，另一只手再次拿起了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足有七、八声才被接起来，对面的声音似是有些不确定，“……齐葭？”

齐葭笑了起来，“好久不见，薇薇。”

对于齐葭“突如其来”的电话，吴薇薇显然是非常意外的，意外到她甚至直接出神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居然真的是你？”

齐葭的声音里仍是清晰的笑意，“是啊，有这么意外吗？”

吴薇薇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当然意外，金牌经纪人的电话哪里是这么容易接到的？”说着又难免好奇起来，“能不能八卦一下，为什么忽然不带黎蔓芸了？都以为你和她要绑定一辈子了来着。”

“蔓芸发展到今天，更需要像于晓那样的经纪人而已，”齐葭打了个太极，并不打算多说，“刚刚在微博看到你新片的片花了。”

“得了，”吴薇薇也是快人快语，“这点小事不值当的你打这个电话吧，有什么事就直说。”在齐葭回答之前想到什么，又打趣了一句，“总不会是想要挖角吧？”

“就算我真的想挖角，AM怎么会放你走？你现在可是棵大摇钱树好吗？”齐葭随口开了句玩笑，旋即切入正题，“其实我已经新接手了一个艺人，暂时还没对外公布而已。”

“噢，”吴薇薇半真半假地感叹道，“看来清淞又一个未来之星诞生了，还是歌手？”

“也算，不过主要还是演员，”齐葭刻意停顿了一下，“你认识。”估计对方正在回忆自己究竟认识清淞娱乐的哪个演员，齐葭不准备卖关子，直接公布了答案，“金可欣。”

这一回，电话里的沉默来得时间更久了些。

不过，她到底没有直接挂断电话，不是吗？

直到足足半分钟后，才听到吴薇薇忽地冷硬起来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齐葭的语气里倒也没有什么讨好的意味，“就是想和你讨个人情的意思——别急着拒绝，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嗯，确实有些麻烦，但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太难处理的事。”

吴薇薇冷冷地一笑，“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

齐葭仍是笑，语气亦未变，“不，我说了，我是来和你讨个人情。”

吴薇薇沉默了片刻，“你知道当年的事……对我影响有多大吗？”

齐葭料到她会有这么一问似的，“嗯，但是……薇薇，那个时候，你确实伤了我家小孩，当然，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知道你是不小心，可是别人不一定了解你不说……在圈里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有些媒体的风格，还不知道‘路人’的脑补能力吗？”

“而这其中，最少不了的就是金可欣团队的推波助澜。”吴薇薇冷静地指出这个事实。

“是，我不否认小孩当初的团队有在背后偷偷插刀的嫌疑，”齐葭大大方方地直接承认，“虽然现在由我正式接手，之前的事，如果你还愿意听，我替小孩和她之前的工作团队，向你道歉。”

吴薇薇的笑声明朗了一些，“道歉倒是不必，都过去这么久了。”

“那么，”齐葭重新拉回了话题，“不知道薇薇能不能卖我这个人情呢？”

“至少我得先听听你希望我做什么吧？”吴薇薇终于还是松了口，“如果要我再主动澄清当年那破事，你现在就可以挂电话了。”

“既然讨人情，这么为难的事要是真说出口，就是我的不对了。”齐葭没有兜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只是希望，你的团队这一次……可以放过我家小孩。”

“……这种事你不觉得直接和雅姐联系就好了吗？”吴薇薇说的雅姐就是她的经纪人，陈晓雅。

“雅姐那边我之后会联系，但在这之前，我还是觉得先有你的首肯比较重要，”齐葭想了想，“你最近都在《恒温》剧组？我等下和雅姐要一下你的时间表可以吗？前阵子小方总欠了我一顿饭，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吃赴宴？”

“小方总”名曰方苑，是AM公司，也就是吴薇薇的经纪公司的执行副总，也是AM总裁方潜的胞妹。

方潜为人低调，许多必要的场合都是由方苑代为出席，甚至有人打趣说，方苑才是AM真正的掌门人。

经常有人说，AM是国内最大的造星工厂，这句话的含义里或许有一条在于，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巨星。

近两年，吴薇薇的发展可以说上一句顺风顺水，被人提及的时候，往往会称上一句“一线女星”，但真的放到整个AM里看，却是算不得顶尖。

对于处在她这个位置的艺人来说，能和老板一起吃个饭，可作的文章就太多了……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这些考量，在老板面前刷个正面的存在感总是好的。

“这样的话……”吴薇薇显然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反倒是我应该谢你了。”

“哪里，你能赏脸就最好了。”齐葭客套了一句，“具体的我和雅姐联系吧，不打扰你休息了。”

齐葭猜测得不错，那些“突然”提及吴薇薇的评论并非凭空而来，同陈晓雅联系过说服她那边撤掉水军，加之公司安排的“舆论引导”业已到位，虽不至于是“通天之力”一下子反转舆论于无形之间，但总体来说，也算是控制住了局面。

至于剩下的……任何一种印象都不是一时半刻形成的，同理也无法在顷刻间扭转，急不得。

搞定了最棘手的部分，之后的工作就相对轻松了不少。

齐葭用了另外的四十五分钟处理好了一切，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看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不过才晚上八点半。

合上电脑，齐葭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了旁边的房间，轻轻地扣了门。

很快，金可欣从里面拉开门。她已经换上了睡衣，不过神色是相当清明的，显然尚未睡下，“怎么了？”

齐葭闪身进了房间，一把关上门，“虽然顶层没多少人入住，但还是多注意一点的好，万一这会儿敲门的是个记者怎么办？”

金可欣心道所以我要是不给你开门的话你比较开心啰？想了想，只道，“有什么事吗？”

齐葭眨眨眼，“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来聊聊天了吗？你不觉得应该和自己的经纪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吗？”

……不觉得，不想聊，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