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进来时,正碰上刑侦队的警员抱着一沓纸往外走。
经理看见清秀的男人推门进来,生怕他被这一屋子的警察吓到,连忙起身过去招呼:哎,先生,我们现在不营业,您要不晚点来?
许月笑着摇摇头,我也是市局的,打扰你们生意了。
叶潮生坐在椅子上背对门口,闻声立刻低头去看手里的资料,差不多要把手里的纸瞧出个洞来。
他听着许月跟那经理又客套了两句。许月倒是招人喜欢,三两句就把那经理哄得高高兴兴,拉着他开始噼里啪啦地诉苦。许月见缝插针地打听消息套话。
虚伪。叶潮生心想,这不是挺能说吗?怎么昨天就不能编个理由哄哄自己?哪怕说个什么被父母发现了棒打鸳鸯之类,他又不会跑去求证,怎么就不能哄哄他?哄哄他到底有什么难的,非得说是什么我无话可说、我离开都是自愿的这种屁话来惹他生气?
绝情负义,臭不要脸。
叶潮生从椅子上站起来,路过和中介经理相谈甚欢的许老师旁边,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走了,收队!
许月的表情僵了不过一微秒,笑着又问了经理几句,这才跟人道别。
临出门,中介经理还站在门边依依不舍:警官要买房就来找我啊!保证给你最好的服务!
许月笑着回头摆摆手,上了叶潮生的车。
叶潮生打着火,一条胳膊架在椅背上,回头倒车,嘴里阴阳怪气:许老师真是受欢迎啊。
老马坐在副驾上,敏感地从这语气里听出些不对付,抬起头看了叶潮生一眼,。
许月坐在后座,他知道叶潮生在回头倒车,不抬眼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地盯着手机。
叶潮生一拳打到棉花上,心里更来火,偏偏老马在旁边坐着,他还不好多说。
张庆业的通缉令在媒体上传开了。像一滴水被溅进滚烫的油锅,市局的热线一下子炸了锅。举报线索的市民和打听案情的媒体一窝蜂地挤进热线里。
蒋欢举着底下接线室送上来的纸条,哭笑不得,这还有怀疑自己男朋友是杀人魔的,举报自己上司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张庆业三个大字,他们看不到吗?到底是眼漏风还是出气啊?
蒋欢,你要找的那个孩子可能有结果了。汪旭背对着她,突然说。
☆、寄居蟹三十六
蒋欢急忙凑上去。
你给我的描述实在太模糊,用失踪儿童库这套搜索什么都找不到。我只能重新写个算法,筛掉性别和体貌特征完全不符的,再按照失踪时的年龄倒推,最后就找到了这六个孩子。小汪飞快地解释着,如果再多点线索,或是那个孩子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蒋欢喃喃自语:可惜他不也会写字,他能听得懂但是不会写。我问他会不会写字,他一个劲儿地摇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汪旭突然灵光一闪,不会写字一般孩子五岁就会写自己名字,更早的三四岁就会了。连名字都不会写的话
汪旭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把失踪时年龄修改到五岁以下。他再敲回车,屏幕上慢慢地出现一个男童的照片和几行资料。
我们可能找到了汪旭说。
蒋欢一下子站起来,我这就去打电话联系父母!
叶潮生正领着人推门进来,气都顾不上喘匀,噼里啪啦地开始交代,小汪你带几个人把这些问卷从头到尾捋一遍,我们现在找不到张庆业的人,只能从他接触过的客户上入手。蒋欢你们去接线室接热线,我怕接线员会漏掉重要线索。剩下的人,查张庆业名下的电话账户,银行账户,一切活动!
他说完,叫上老马一头扎进小办公室。
许月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开始一一罗列受害者特写。汪旭见状,招呼其他人过来,每人分了一沓资料,围着许月站了一圈。
凶手对有一定财富和社会地位的女性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仇恨。受害者大多有体面的职业、生活,或是显而易见的财富。她们言语之间流露出的自我意识,在凶手眼里都是一种自鸣得意和羞辱。根据四个受害者的基本情况来看,凶手的猎物年龄不会超过35岁,许月抬手在白板上写下年龄:20-35,他继续道,由于凶手年龄不大,且长期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他对年长的女性更多的是畏惧。
他的受害者通常自我意识过剩,书写言谈中会频繁地出现‘我’字。受害者对生活品质有一定的追。购房的客户,多半是改善型购房者,房屋面积较小格局不好,或社区环境不佳的经济房不会是他们的购房目标。
他再次抬笔,写下几个字,而有卖房意向客户通常会强调房屋的精心装修,以及升值空间。这一类的卖房者往往心理预期价格超过市场价,更容易与凶手发生冲突。
最后,许月拿起一张问卷,仔细看了两眼,又说,这张问卷并没有很好地反馈出被调查者的婚姻状况,只问了是否独居。这很有可能就是几个受害者婚恋状况各不相同的原因,因为凶手无法单从这张表上判断。
我跟张庆业就职的最后一家中介经理了解了一下,张庆业日常的主要工作就是根据这份问卷去回访客户。经理说他口才很不错,看着又老实容易被被客户信任,当初用他就是看中这一点。所以他很可能是在回访的时候打动了客户,于是才有了进一步见面详谈的机会。业务员联系过客户后,会在问卷一角写下联系的日期。你们重点查一下第二个凶案,也就是十月往后到现在的客户。
众人点点头,散开回到座位上开始研究手里的问卷。有几个刑警也不讲究,对着白板就地一坐。
☆、寄居蟹三十七
小汪走到许月旁边,犹豫了一下,许老师,我还有个问题。
嗯,你说。
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第一个受害者跟我们的受害者侧写还不太符合。
许月听完他这一番别别扭扭的话,抬头就笑了。他仔细端详了汪旭一眼。汪旭长得很普通,小平头,带个眼镜,平时在办公室里难有存在感。但他眼里藏着一股劲儿,不认输,不退缩,也什么都不怕的劲儿。
汪旭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许老师,可能就是我想多
不,你没想多。许月打断他的自我否定,我看完你发给我的短信后,我就一直在想,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第二个受害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受害者。
汪旭被绕糊涂了。
张庆业因为齐红丽丢了工作。对吧?许月早上有一节大课,连着站了两个小时,这会体力有点跟不上,他扶了下白板,靠了上去。
汪旭点点头,对,齐红丽卖房出尔反尔,又不肯赔违约金,张庆业因为这个事被买房的客户投诉到了消协,这家公司就把张庆业给开除了。这是汪旭回忆了下,是七月底的事情。
许月调整姿势,把大部分重心都挪到了后背,好让腿休息一下,齐红丽这个案子的现场从犯罪心理上来说,被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从凶手进入案发现场,到他掐死齐红丽,这是第一部分矛盾,口角,意外杀人。第二部分是齐红丽死后,他布置尸体来展示自己的渴望,打砸现场以发泄愤怒,这都是蓄意谋杀的特征。
许月顿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汪,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