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泽这才回头对上他拧眉看来的目光,坦荡的回视,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他说着目光扫过那厢已然空了的屏风。
她们是我妹妹,都是再好不过的姑娘,你的为人我自然也是知晓的,你若是愿意待她们好,我自然是高兴的。李延泽看着赵承安非常诚恳的说道,思昶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就是思阳也是养在母妃身边,自小的情分。
他自认了解赵承安的性格,若是他愿意,两个妹妹中的谁,托付给他,他都放心。
可问题便是,他...愿不愿意。
所以,我先私下里问你,李延泽郑重道,你可有续娶的打算。
本来还算融洽的气氛,因着两人的窃窃私语都渐渐消了下来。
赵宁邦已经10岁,半大的孩子,如何会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控制不住的拽住赵承安的袖子,心里头又是恐慌又是害怕。
他抿着唇,侧头看向赵承安。
不止是宁邦,其他人,也俱都看向了当事人。
江城之前便有所猜想,此时听李延泽的话,暗道一声果然。
可是...赵承安会么。
他们私下里不是没说过这次进京的各种可能,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上交军权。
可若是老皇帝想用赵承安,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赐婚,联姻。
公主下嫁,说起来似是无上的荣耀...
可,他愿意么...
江城拧眉,脸色及不可见的凝重。不止他,就连酒子任也下意识望着他,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唇。
赵承安顿了一瞬,在脑海中前后串联,恍然明白了老皇帝的打算。
你...李延泽见他没说话,心中微微一动。
赵承安反手握住宁邦的手,他摇了摇头,真心实意道,我没有续娶的打算。
如果你是担心妹妹薄待宁邦的话,你放心...
赵承安摇了摇头,阻下李延泽的话,你误会了。我并不怀疑两位公主的品性。
只是,我确实没有续娶的打算。赵承安想起那个他一头毛驴亲自拉回家的姑娘,笑了笑,宁邦的娘,很好。
他微微怅然的笑道,而且,我这辈子已经足够了。他的手温度炙热到有些发烫,拉着宁邦的力度,让他觉得很安稳。
有儿子,有小妹,有三五兄弟,有你这样的知己好友,还有边关数十万的战士...
若是国家需要我,我便继续为国征战,若是太平盛世,不需要我了。赵承安顿了顿扬唇,单手斟了酒,推到李延泽面前,笑道,你也知道我出身农家。
那我便退下来,一座瓦房,几亩农田,和兄弟比邻,教他习武作文,然后安然赴老。
他说着的时候,目光在这席上扫过,脸上的笑意浅浅,便连军权于他口中,也无多少存在感。反而是那样一片青田,三五知交,两坛好久的日子,由他说来,那般的悠然。
人生总不能样样美满。如今这样,已经足够了。
李延泽沉默了一会儿,晒然笑了,他摇头斜了他一眼,只是一问,怎么的在你嘴里就又是交兵权,就是归隐的...
他没好气的小声哼道,我只是提前与你一说。
不若应不应,你知道,心里有个准备。
赵承安笑,又斟了一杯酒,来来来,我敬你。
李延泽斜他一眼,哼了一声,将方才赵承安给他的酒,一饮而尽。
正巧,那厢看了花阁的公主说笑着回来,思阳公主还稳重些,思昶公主却弯着眼向李延泽夸起那花阁的花,开的真好。
随后两边开席,话题便围绕着这京中的各种趣事说起。
这京城繁华,这几日没事,你们可以好好转转。李延泽笑道,又细细说了这京中哪出的景致好,哪处的吃食点心佳。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随后队伍庞大的一行人,又买了天灯河灯,在城河边放灯。
那一夜,天上炸开的烟花,地上呲呲的火树银光,沉着城中的万家灯火,美的不似凡尘。
那一夜,护城河像是光华织锦的星河,花灯摇曳着缓缓顺水而走。
一行人玩到几近子时,才告别分开,回去的路上,早就玩累了赵宁邦,趴在赵承安的肩头歪着头睡的很香。
此时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却也依旧热闹繁华不过。
小院的房檐下,挂着两盏漂亮的花灯,烛火映照着,小院,温馨又静谧。
哥,你们回来了。赵小妹支着头等在正堂,已然昏昏欲睡,听到动静,迟钝的起身道。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赵承安笑了笑,嗯,回来了。
太晚了,快回屋睡去。
嗯。赵小妹确实累了,也没客气,又打了个哈欠,瓮声道,那哥,你送宁邦回房睡。
哥,你们也早点睡。城哥,酒哥,你们也早点休息。
她离开后,赵承安将宁邦放去里屋自己的床上,转回来,果然见江城和酒子任,正坐在小侧堂下的圆桌边喝着茶。
今天李延泽这一出,他们自然不能留了过夜的。
江城将茶放到他面前,开口道,你怎么打算。
我是定然不会续娶的。赵承安开口道。
好。江城和酒子任都没有要劝的意思。
虽然本朝的驸马,没有不能出将入仕的说法,可赵承安确实没有娶个老婆,保荣华富贵的心。
他们兄弟自然也不会要赵承安谄上媚主。
那我们就要想想,眼下的局势,该怎么做。江城敲了敲桌子,看七皇子的意思,想来,这联姻尚公主的事,必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贸然拒绝,怕是会引起嫌隙。
赵承安点点头,他如今所处的位置,即便还不到烈火烹油的地步,也是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稍有不慎便可能为身边人带来灾难。
不过,我到是觉得,也未必。赵承安的手,思考时下意识的轻点了几下,如今北边的仗刚平息,虽已经议和,可陇国到底积蓄多年,此番并不会动摇根本。
这个时候,我的位子贸然动,并不明智。虽然这么说自己不好,可赵承安目前在军中威望正盛,在陇国不说可止小儿夜啼,也是震慑力不少。
有他在,陇国才不敢轻举妄动。
某种程度上,赵承安此时就像是成了一块不能轻易推到的泰山石,甚至是定海针...
联姻也不是为了夺我的手里的兵权,而是加一道保障。给我可能滋生的野心,上一道锁。赵承安沉吟道,我觉得如果我拒绝,应该还有第二条路。
毕竟...我现在虽然军高,可到底日短,并不足成大患。
你说的对。当初程将军边关数十年,如军中神针一般,也未见老皇帝忌惮,赵承安随功高,可还不至于盖主。
更别提,这议和的功劳,早早的,七皇子便分走了一口。
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只能放兵权。赵承安沉声道,我细细想过了,魏良工将军年事已高,应该很会就会退下,朱将军易冲动,反倒是司邵良和刘名扬,都是沉稳内敛,心有谋算之人。也算可托。
若真到那一步,急流勇退,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房中因赵承安的话静了一瞬。
江城脸色清淡,酒子任稍有沉色,三人一时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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