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子任的马刚才已经哀鸣着翻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他手中的枪,也在摔出去时不防被人一□□过手臂,不知被落在了哪里。
他现在手中握着一尺多长的宽背的重刀,是随手从死人堆里摸来的。
他背上中了一枪,腿上被划了一道,甚至连正在不断挥舞着的手臂还在汩汩的向外晕着血。
喷出的呼吸是热的,身体牵动间,从体内流出的血液是热的,沉重的刀锋砍断的身体是热的,就连喷溅在身上脸上的液体也是热的。
酒子任已经杀红了眼,只记得不断的杀,杀,杀。
唯一的清醒也只是全凭脑子下意识的捕捉分辨着,这个衣服是大禹军的,那个绑了红带的是大禹军的...
手从刺痛到麻木,毫无知觉的重复着挥、批、砍、挑,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久,从夜色浓墨到天色渐白,从难得一见的日头出现,从东边,到头顶。
啊
酒子任的刀刚刚从那人的脖颈处砍过,便被人一刀划在了手臂。酒子任大喝着,双手扶柄转身一刀朝那人挥去。
头颅飞离,鲜血喷薄,那没了头的身体还在呲撒着血。
从胸腔中烧起的炙热感,随着干涸的嘴唇呼了出来,酒子任舔了舔唇,在又一股风从背后袭来时头也没回挥刀向后猛的刺去。
扑。
入肉又拔出的声音混杂着惊呼哀叫,让酒子任本来力竭有些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了,然后重重咬了舌尖,感受着带着甜锈的血味在口中蔓延,再一次投入了厮杀中。
终于一阵轰隆的鼓声打破了那难言的画面。
撤不知道是谁喊着,一声传一声似的。
毫不恋战的,有人开始回头向来处奔走。
一个两个,边打边退,成片成片的东陇西焰联军,开始后退飞快的从陵城撤出。
酒子任本来疲乏的精神猛地振奋,打了鸡血似的,就好比那饿了三日的野狼,看见了别人拔了毛的鸡崽子,本来力竭的身体,猛地注入了一股子说不分明的生命力。
枯木逢春似的!
酒子任啊啊啊的大喊着,握着手中的重刀,拔腿就追。
不止是他,杀红了眼的卫北军只见对方要逃,纷纷恶狗般的追了上去。
一连追出去足有六里多地,酒子任他们才在将军们的阻拦下停下了脚步。
他们就站在冬日枯寂的草原上,看着他们被追赶的落荒而逃。
他,他奶奶的。酒子任哈着气。
手中的刀撑着地,胸口还在急速的起起伏伏,本就强弓末弩的身子,虚虚的弯着,终于坚持不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就好似会传染,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笑声,传遍了整个草原。
我们赢了!
赢了!
哦哦哦~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啊啊啊啊。
欢呼声,尖叫声,无数呼喝声,响遍了整个军营。
赵承安愣了一下之后,才猛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
赢了!
赢了?!
赢了!!!
捏紧的拳头重重的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像是要发泄什么压抑似的。
随后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男性低沉磁性的声音爆发出一阵恐怖的高八度。
啊啊啊啊啊啊
赵承安忍不住附和着外面的呼喊声,跟随着尖叫着,毫不压抑的,声音都劈了也不在意。
我们赢了。
大禹赢了。
赵承安疯了一样,在只有他一个人醒着的牢房里跑来跑去,嘴里呼呼喝喝的叫嚷着,甚至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奔到粗木拢起的牢房门口,扒着木头用力的挤着脸往外抻。
想要分享这份说不清楚,就是难以抑制的快乐。
啊啊啊啊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赢了
大禹赢了,啊
赵承安喊着,使劲使劲的喊着,声音都喊哑了,喊着喊着不知怎么的眼睛也红了,鼻尖处难以克制的酸涩袭来,水汽漫上清亮的眸子,闪闪的。
牢房里依旧空荡荡的,除了他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的头抵着木头,身子缓缓的往下,然后靠着牢门,蜷了起来。
头埋在臂弯里的时候,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又快又急。大颗大颗的水珠子沁到了衣服上,晕起一片一片的深色。
呜...赢了...
赵承安咬着牙,还是露出了一丝颤抖的哭腔,他只能更加地拢紧了自己。
......
明明,明明赢了就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赵承安:这场战斗里依旧没有我,分享不到那份胜利的快乐。明明,胜利就应该很快乐。
嗯,你们明白我安的点吧。
最后这段都给我写红眼了,啧,我真是亲妈。
☆、第60章
60.
卫北军胜了!
胜利的喜悦充斥着整个陵城关,一时喧嚣无比,之前流言四起的质疑和不安被一场结结实实的胜利粉的稀碎。
赵承安也高兴,喜出望外,整个人都焕发了新春一样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对比他的兴高采烈,生机勃勃,李富贵就显得难看了许多。
肋骨被怼断了两根,脸上身上更是青紫淤血多处,看起来残破的可怜,营里的大夫抽空来了一次,确定人死不了粗糙的绑了几下,便急慌慌的走了。
一场大仗之后,医护营正是忙碌的时候,他可没空在这儿伺候奸细。
于是李富贵只能凄凄惨惨哀哀切切的躺在阴冷的枯草上,用被赵承安□□的青肿不成样子的脸,阴恻恻的看着他,一腔的愤恨无从发泄。
看什么看,再看,还打你。
赵承安哼着小曲,手里是守卫送来的饭菜。牢里的饭菜滋味那就别提了,如今有的吃就不错了。因着他是和李富贵等一众板上钉钉的奸细们一同送来的,在牢里的待遇几乎是可想而知。
没人会对敌人散发善意,特别是在时刻要面对两军生死相博的军营里。
赵承安特别能理解,也没有多作妖,经此一役,程平遥在他心中本就高耸的形象,几欲窜入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