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欣慰的是,对方并没有被那两个小肉瘤吓到,还伸手轻轻戳了戳,然后极其细心地避开那里,用木梳将他所有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毛打理得油光水亮,简直都可以拍宠物版的洗发水广告了如果他不是个秃子的话。
在第七天的时候,他们遇到的猎物开始越来越少,已经几乎没有秃老虎出现了。贺言猜他们应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但这里显然不是斯戮要迁居的地方,它持续地疾奔,往贺言未知的地方。
不幸的是,接下来的路上迎来了寒潮。
身上毛发不多的贺言开始生病了。
他先是食欲不振,然后一直无力头晕,最后索性一直趴在斯戮的背上懒得动弹对方将他放下时,他连发出的声音都细弱到对方几乎听不到。
贺言其实清楚自己的症状,用现代的说法就是感冒引起的发烧,但这个像史前时代一样的原始世界明显不可能有退烧药的,他的毛发也不可能立马长回来保护自己,所以在斯戮将自己放下时,他还是有一点点的害怕。
一些动物会在迁徙时遗弃落在最后的病号伤员,他清楚就算斯戮没有那么做,自己这个累赘也没办法继续赶路了,这附近基本很少有猎物出现,对方即使愿意为了他留下来,可在寒冷中再去承受饥饿,也是极其危险的。
尽管贺言一点儿都不想死,但他也是有良心的,对方已经保护了他这么久,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它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
都留下来,到时候可能谁都活不成。
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多活这么久,甚至用健康的双眼见到了这样一个离奇的世界,尽管恐惧与迷茫居多,但贺言心底多少还是感恩的。
一双巨大的墨色翅膀拢着自己合上时,他微弱地叫了一声噜噜。
黑暗封闭的狭小空间隔绝了外面的恶劣天气,贺言发出那句叫声后,就明显感到对方低下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起来,似乎是回应自己。
贺言费力地抬起一只爪子把自己脖子上的小皮包取下,他倒出所有夜光石,这样,即使周围已经被斯戮的翅膀严密地封住,借着夜光石的作用,他们也可以看得到对方的脸。
贺言举起肉垫,在自己脑门上摸一摸,然后又去碰了碰斯戮的爪子,示意它也摸一摸。
对方的爪子在碰触到他那灼热的脑门后,淡蓝色的眸子立刻沉了沉,他盯着贺言半晌,突然伸出舌头去舔他。似乎以为这样,就能把他身上那股异常的灼烧感带走。
贺言挣扎地摇摇头,他无力地喘了口气,又伸出一只爪子抓住两块夜光石。
他将那两块夜光石叠在一起,上面的那块小一些,象征着自己,下面的那块大的便是斯戮了。
他在对方的视线中将小的一块拂开,然后拿着大的一块向着远处一上一下地移动
他在暗示对方,扔下自己,早点离开。
这种情况下,如果和他呆在这里,他们两个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若要直接带他走,那么在它背上顶着寒风的贺言只会死得更快,他可不想某天这只名叫斯戮的怪物停下时,突然从背上发现自己已经冰凉的尸体。
这么久的相处,他觉得他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
他弱得保护不了它,但至少不能害死它。
对方应该看懂了他的意思,眸光一暗,张口正要吼,但一看到他脆弱的小模样,又忽地忍住,它凝视着柔光里气息微弱的小兽,发出一声低哑的、像是哄一样的声音,之后什么都没做,只是将翅膀合得更紧了。
它一直没有离开。
贺言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有些难过,又有些说不明白的开心。
他们就这样在寒冷的地面度过了一整天,第二天的时候,贺言因为持续发烧,已经意识不清了,在怪物用脑袋开始拱他的时候,他早已经昏了过去。
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怪物先是愣了下,然后低下头,又轻轻地拱了下,过了一会儿,它开始加重了拱动的力道可怀里的小兽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怪物淡蓝色的瞳孔突然间缩了缩,接下来,它整只兽都慌了。
它开始更用力地拢紧翅膀,张开嘴去轻咬他的爪子、大腿,它来来回回咬了十来遍,又蹭又拱又咬,对方仍没有半点反应。
中午的时候,持续几天的寒潮终于退下,气温逐渐回暖。
眼见小兽一直没能醒来,怪物高声咆哮起来,可片刻后,又发出了断断续续的低哼,像是极其恐慌。
很久之后,它才叼着贺言彻底站起身来,不过这次它没有像以前一样将小兽放在自己的背上。
它用两只前爪将小兽紧紧抱在怀里,几乎将他全身都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接着,它用后面更为强壮的两条腿猛地往前冲刺,与此同时快速展开巨大的墨色翅膀,往远方飞了起来。
它完全没有发现怀里小兽此时的异样。
小兽背上那藏在盔甲里的两个肉瘤,此时正悄悄往上耸动,然后冒出了两个小小的、带着细小绒毛的粉色肉翅膀
第11章
贺言觉得自己要热死了。
他仿佛处于一个无限混沌的黑暗空间里,在极热之后又迎来了极寒,然后世界上下颠簸,反复循环。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从那个空间里挣脱。
他不好形容那种感受。
如大地回春时破土而出的新芽,整具身体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温柔地从内而外净化一遍,原本走向衰弱的肢体与器官逐渐获得了新生,源源不断地汲取了新的能量。
最后,他发现自己的牙有些疼。
那是一种细微却较为磨人的疼,带着一点儿酸痒,让他一下子有了力气抬起爪子摸向自己的嘴巴他摸到了几颗尖尖的牙,那比他原本的牙要锋利多了,应该是换牙了当他用力按下去时,肉垫都被刺得发疼。
这一刺,便让他的意识彻底清明。
薄薄的眼皮一颤,贺言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梦中。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入眼之处皆是蒙蒙的白色水汽,而那些水汽与雾下则是一片温泉。
无数温泉池坐落于山谷之中,再往远,就是一片片的矮山,乍一看,像一幅幽静的水墨画。
他的身体就漂浮一池温泉水里。
贺言用力拔下一根珍贵的毛,痛得立马皱了下眉。
看来不是梦。
他立马动了动屁股想要站起来,结果突然在屁股下面发现一个网状的东西,那网兜牢牢兜着他的小半个身子,两边则像个秋千一样还系有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尽头就挂在他身后的岩石尖上,将昏迷的他如此半兜在温泉里泡着,又不至于让他溺死。
贺言诧异过后,开始扭头四处张望,他下意识想找到斯戮的身影。
可半只兽的影子都没看到。
对方扔下他走了吗?可他记得路上并没有这样的温泉
无数的疑问充斥在他脑子里,他努力从那个网兜里爬出来,正要往岸边游去,对面岸边的岩石下忽然就传来了脚步声。
那完全不像是野兽的走路的响动。
对曾经是人类的他而言,很熟悉。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耳里居然就听到了一句人类说话的声音。
这颗牙齿真是我见过最完美最适合用来放血的牙齿,这么没了,真可惜。
那像是一个中年男人发出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怜悯。
贺言猛地睁大眼睛,他觉得自己整只兽都热了起来,在对方说出第二句话时,他已经极速扑腾游到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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