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干什么。”梁肆轻描淡写道,“伤药难道不是演员的基本配备吗。”
“也是。”李迅摸着下巴,“那你好好休息养伤,最近应该没什么动作戏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李迅和小桃到了楼层出去,电梯里只剩下霍明翘和梁肆。
她在心里犹豫良久,还没犹豫出结果,电梯便又开了,梁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她追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喊了一声:“梁肆。”
他停住脚步,微微侧头,留给她一个侧影。
霍明翘:“抱歉,是我的问题。要是我当时……”
“如果是检讨自己的业务能力,”梁肆打断她,“不用对着我。我不需要。”
霍明翘抿了抿唇:“那你的胳膊……真没事吧?”
梁肆的头微微抬起了一些,侧目望着她,唇角噙了一丝冰冷的微笑:“如果我说有事呢?你要怎么负责?”
霍明翘怔了怔。
“既然不知道答案,就不要问有没有事。”梁肆说道,“不是你要跟我划清界限的吗?还来问长问短,我会怀疑你是在关心我。”
霍明翘哑然。
半晌,她冷淡道:“那晚安吧。”说着走向自己的房门。
梁肆忽然转身,大步走了过来,把她往门上狠狠一推。细长的把手撞上腰窝,霍明翘顿时痛得闷哼一声。
“疼吗?霍明翘?”他压下来,手臂抵在她的肩膀旁边,一双眼里满是她看不懂的汹涌暗流,“这样就两清了吧?心里好受多了吧?不用再慰问我了吧?”
霍明翘用力推他,眼神慌乱地瞟:“你干什么?这是在外面!”
万一哪里有什么狗仔的隐藏摄像头,他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是推搡间碰到了他的伤口,梁肆眉头一紧,嘶了一声。
霍明翘的动作僵住。
梁肆盯着她,喉结上下滚了几滚,下一秒,他就从她那小小的挎包里轻而易举地摸出了房卡,将她推进了房间,又反手“砰”地关上了门。
霍明翘捂着自己的腰:“梁肆你发什么疯——”
一片黑暗中,梁肆把她按在了墙上,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第17章第十七杯酒
空气在此时都仿佛变成了老化的胶水,又黏又涩,霍明翘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木然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梁肆放开了她,声音里带着低沉的喘息:“霍明翘,你明明就对我余情未了。装什么陌路人,你不难受吗?”
她不知道他的脸皮怎么能厚到这种地步,连这种话也好意思说出口。
“你胡说——”她气急败坏。
“霍明翘,我从来都没有什么未婚妻!”他打断她,“冉染已经坐飞机走了,她拒接我的电话,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会把事情查清楚。”
霍明翘愣住。
“你怎么会愚蠢到这种地步,连冉染的话都相信?”见她不答,梁肆便又问道,“她当初跟你是怎么说的?”
霍明翘抬起眼来,恍惚道:“不……不是吗?”
“当然不是!”
“可是我亲耳听到的……不止是她,你那些朋友也都这么说……”她极力掩饰自己嗓音中的颤抖。
“他们肯定是在开玩笑!我会一个个找他们算账!”梁肆一把握住她的双肩,“你现在告诉我,你当初离开,和现在百般要跟我划清界限,是不是都是因为这个?”
还没有等她开口,他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你知道冉染是什么身份吗?她是我们家收养的!她小的时候,父母就在一线牺牲了,出于旧情,我父亲就把她接到了我们家。她比我大半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是我未婚妻?你不信吗?你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家里。”
说罢,也不看霍明翘的反应,就急匆匆地打开手机划了几下,拨出去一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接起,传来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喂,儿子?”
“妈,我跟你说件事。”梁肆嘴上说着,眼神却紧盯着霍明翘,“有狗仔拍到我和女人的同框照,说那是我的未婚妻。”
“什么?”女人惊讶道,“什么未婚妻?这哪来的谣言?”
梁肆嗤笑一声:“你猜那个女人是谁?”
“是谁?”
“冉染。”
“哎哟,我的天。”女人道,“这些记者可真能编。是哪家公司的?妈找人帮你把新闻抹掉。”
“没事,妈,我都已经解决了。”梁肆说,“冉染回家了吗?”
“没有,她没回来。怎么了?”
“她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跑到我的剧组里来。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被拍到。现在我很不高兴。”梁肆语气沉沉,“你有空多管管她。”
那头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尽量。但你也知道,毕竟不是亲生的,总不好管得太过……你呀,你早点找个女朋友,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关掉手机,望向霍明翘:“听到了吗?满意了吗?”
霍明翘闻言,蓦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他拧眉,想要去扶她的手臂,却被她急急避开了。
霍明翘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冉染坐在她对面,也是像这样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给梁肆的母亲打了一通电话。
那时冉染开口就说的是:“妈,梁肆回家了吗?”
和今天同样声调,同样温和的女声回答:“还没呢,怎么了?”
“我待会也要回家,就是会晚点,记得帮我留饭。”
“好。”
挂了电话,冉染朝她挑眉一笑:“听到了吗?满意了吗?”
若非是未婚妻,又凭什么能喊梁肆的母亲叫妈呢?
当时的她如坠冰窟,巨大的羞耻感如潮水般灭顶而来,几乎将她溺毙。她那点自欺欺人的可怜尊严,终于什么也没剩下。
而现在她望着梁肆,取而代之的,却是浓浓的悲哀。
不是未婚妻,那又如何呢。
他们才是一家人,看看这做事风格,听听这说话语气,如出一辙的脾气,如出一辙的相似。
她才是那个无法融入的过客。
和梁肆在一起,除了会让她时时想起那段机关算尽的往事,想起两个人之间巨大的鸿沟,还能得到什么呢?
他是天之骄子,她是无根浮萍,本就不该有交集。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原来不是未婚妻吗?那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年,我受到的良心谴责终于可以放下了。”
“你果然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他的尾音上扬,带了一点不自觉的喜悦。
“不完全是。”她轻声道,“梁肆,你之前说我把你当提款机,说我欺骗你的感情……”
“那是我的气话!”他连忙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了我和冉染,还以为你是因为那段时间我们梁家出现了困难,才一走了之的!是我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我说的不是气话。”她直视着他,“你说的不错,你买给我的那些礼物,我都变卖了,拿钱去填补家里的亏空。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地讨你欢心,让你再送我点东西。”
梁肆怔了怔,低声道:“这……不怪你。我后来查到了,你继父赌博,家里欠了很多钱,你也是被逼无奈。可是这些,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呢?”
“告诉你,你就算肯帮我一次,难道还肯十次八次地帮我吗?”霍明翘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只要继父还在赌博,这个无底洞就不会结束。如果我每次找你都是开口要钱,你难道还能和之前一样对我吗?恐怕早就会厌烦吧。”
梁肆无言。
“后来又听说你家出了点事,总是不见你的踪影。”她耸了耸肩,“梁肆,你说得对,我就是拜金。”
她转过身来,背后的街道流光勾勒出她黑色的轮廓:“我的继父甩下我们一家跑了,到现在也没有音讯。梁肆,活着才是第一位的,没有钱,我就活不下去了。这个时候你没空理我,却有人肯给我一笔巨款,我凭什么不接受呢?”
梁肆走近,一步步贴到她身前,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开口就是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脸上:“那现在呢?你还和那个人有联系吗?”
“我想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霍明翘缓声道,“我说了这么多,不是在跟你卖惨,也不是在指责你,更不是在为我自己开脱。我只是想说,我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因为现实。而现实就是,比起你的人,我更喜欢你的钱,所以要离开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加上还有所谓的未婚妻,我就走得更快了。”
梁肆的呼吸沉沉。
良久,他才道:“我不信。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霍明翘好笑道:“那你去问问你的粉丝,眼神到底能不能骗人?”
她拉上窗帘,走到门口,把掉在地上的房卡捡起来,插进墙上的卡槽里。
灯全都亮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执念这么深,可能是我跑了,所以格外吸引你的注意?”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但是梁肆,你喜欢的我,不一定是真的我啊。我讨厌雪碧,讨厌纯白的衣服,也讨厌双马尾。你看到的,是一个假的霍明翘。”
学校里最近有流言,说霍明翘傍上了一个有钱的公子爷,认了人家当哥哥。本以为是个虚张声势的花架子,结果直到某一天王一骆和几个男生对霍明翘动手动脚,晚上放学就被人拖到巷子里鼻青脸肿地打了一顿后,再没人敢做什么了。
关于这个公子爷,学校里说什么的都有,听说一开始还露过几次面,长得像明星,后来总是把车往街边一停,霍明翘上了就走,也就没人再见过他了。
霍明翘对此一直是瞒着家里的,她谎称最近跟同学约了去市图书馆学习,所以时不时周六就往外跑。正好小妹妹还是最闹腾的时候,霍芳亭也怕打扰她学习,就随她去了,唯一不满的只有继父,但他也没理由阻止。
梁肆带她出去,只有很少几次是带她去跟朋友们聚会,大多数时候,都带她去私人的茶室,他和她一人一张桌子,她写作业,他敲电脑,各干各的活,像是真的出来学习一样。
期末考试完,霍芳亭打电话到宿舍,问霍明翘她行李多不多,要不要骑电瓶车来学校接她。
霍明翘顿了几秒,道:“不用了,我东西不多,袋子够装。有同学家里开车,愿意带我一程。”
霍芳亭很高兴:“哎呀,真的吗?那真是太麻烦了,记得多谢谢人家!”
宿舍还没熄灯,同宿舍的女生们正在各自收拾东西,有人闻言,阴阳怪气道:“霍明翘,是哪个同学愿意带你啊?能不能也带我一程啊?”
霍明翘搁下电话,撑着桌子,微笑道:“我不介意啊,我就是怕你坐着难受。”
“哎,哪会难受呢。”另一个女生说,“那么贵的豪车,就算坐里面哭都值得啊,是吧霍明翘?”
霍明翘整理自己的柜子,没有理她。
“霍明翘,你妈妈是不是不知道你那个哥哥的事情啊?”最初那个女生笑道,“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她啊?”
“我没有不敢啊。”霍明翘停下动作,朝她歪头一笑,“我是怕我妈妈说出去,被你妈妈听到了,你妈妈觉得比起来你就是个废物,太丢脸呢。”
“你!”女生拍案而起,“你怎么骂人呢?你还觉得自己挺光荣是不是?”
“是啊,我不偷不抢,有什么不光荣?”霍明翘哼了一声,“你有本事就少在这里酸,以后上个好大学,当个为国争光的科学家,再来打我脸好不好?”
那女生气急,偏自己成绩也没好到哪里去,找不到话来反驳。
“少生点气,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红眼病。”霍明翘道,“你骂我也没用,祝你早日赚钱移民太空,别跟我呼吸同一个地球的空气,省得脏了你的肺。”
有人看不下去了,出来当和事佬,劝霍明翘少说两句。她们整个宿舍算是看明白了,自从有了那个公子爷撑腰,霍明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气焰十分嚣张。你不招惹她还好,一旦招惹她,她那张嘴就跟个刀子似的,以前都没发现她居然这么毒。
次日,开完放假前最后一个班会,学生们便带着刚收到的寒假作业,大包小包回家。一时间学校里充斥着各色学生和家长,在宿舍和停车场之间来回奔波。
特殊时间,允许异性进入宿舍。梁肆戴着口罩,晃晃悠悠地上了楼,按着霍明翘给他的门牌号,找到了她们宿舍。
其实他没有戴口罩的习惯,但霍明翘说他长得过分招摇,不适合出现在女生宿舍。而且她其实至今也不知道他家里到底是干嘛的,只是直觉应该是很大的企业,他这样的优质公子哥,最好不要跟南二中这种乱七八糟的学校扯上关系。
咚,咚。
梁肆修长的手指半握,在门框上敲了两下。他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疑惑道:“霍明翘……是住这儿吗?”
声音冷润低沉,嘈杂的宿舍顿时安静了下来。
宿舍里有几个女生和家长,正在热火朝天地打包东西,看见他露在外面的精致眉眼,都短暂地愣了一下。
“啊,我在。”霍明翘从柜子后探出头来,“你等我一下。”
她踮起脚,努力要从上层的柜子里抱下一只箱子。
梁肆快步走过去,轻轻松松地帮她取了下来:“还有什么?”
霍明翘指了指自己床边的袋子:“就那些,我都收好了。”
梁肆惊讶:“就这些?”
“就这些。”霍明翘道,“你以为有多少?”
梁肆失笑,揉了一把她的头:“我以为女生的东西都很多,至少还得再来一个行李箱吧。”
有一个女生家长好奇地看着他俩,问道:“霍明翘,这是你哥哥吗?”
“对呀。”霍明翘笑眯眯道,“他来帮我搬东西。”
“嗯,家里有个男孩子就是好。”家长说,“哥哥就是要多照顾妹妹。”
她女儿在旁边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们。
“有水喝吗?”梁肆问道。
“水……”霍明翘东张西望,“热水瓶里都空了,要不我待会去小卖部买吧。”
旁边那个家长倒是非常热心:“我这儿有啊!之前给我们家萍萍买的一箱矿泉水,她到现在都没喝完,正好分了,也给我们减轻点重量。”说着便从桌子底下拖出半箱矿泉水,给了霍明翘和梁肆一人一瓶。
“谢谢阿姨。”霍明翘瞥了一眼,她的舍友之一,那位萍萍已经一副破罐破摔,懒得再管她妈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