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焚香祭酒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1(2 / 2)

崔颂:???

他一脸懵地看着戏志才感慨怀念的模样,半晌才听明白过来。

原来,戏志才与“崔颂”相交十余年,可以算是总角之交。在“崔颂”的少年时代,他的性格与自己十分接近。后来何修去世,他少逢巨变,又发现何休的死另有隐情,心神动摇之下,一夜之间变得心思难测。

崔颂想问“何子之死,有何隐情”,可话临到口,终是转了一转:“可我不喜弹琴,毫无乐理情操。”

戏志才摇头:“你本来就不爱弹琴。”

崔颂又是三个黑人问号:怎么可能,“崔颂”不是每天都要弹琴吗?

又想,“崔颂”确实没说过他喜欢弹琴。在这个时代,弹琴作为君子六艺,是必须掌握的技能。或许,“崔颂”的弹琴,就跟现代学生每天都要做作业一样,只是一个习俗,并不代表喜欢?

崔颂只好道:“我毫无诗赋之才。”

戏志才笑道:“你本也不爱作赋,专喜术数,不过恩师乃经学泰斗,承其衣钵罢了。再者,作赋非一朝一夕之事,不可一蹴而就。许多人十年磨剑,尚且做不出佳作。而你失去记忆,对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晰,又逢世道变化,静不下心,所以觉得困顿。待此间事了,你潜心修学几月,自无凝涩。若有疑难之处,尽与我说,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颂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玄幻了。以前他绞尽脑汁地演好“崔颂”的身份,防止露馅;现在情况竟然反了过来,要他绞尽脑汁地证明自己不是“崔颂”??

崔颂不再纠结所谓的“本质”,将他穿越的事仔细措辞,和盘托出。

“这事或许听起来匪夷所思——我本名亦叫崔颂,是千年后的官学士子。某一日外出,闭眼小憩,一睁眼,就来到千年前,成了‘清河崔颂’。”说完,他又补充道,“而‘清河崔颂’,则代替了我,在千年以后生活。因为我们有时会在梦中相会,所以互通经历……”

崔颂越说越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的扯淡……虽然这“扯淡”就是真得不能更真的“真相”。

“庄周梦蝶,不知周也。你怎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崔颂差点被戏志才的这句话噎住。

他当然知道“庄周梦蝶”的典故。这个典故讲的是:庄子做了个梦,在梦里他是一只蝴蝶,不记得自己是庄子。醒来后,庄子才发现自己是人而不是蝴蝶。可是,那个蝴蝶梦太逼真了,就像真的一样,庄子分不清蝴蝶的他是一个梦,还是身为庄子的他是一个梦。又或者,他既不是蝴蝶也不是庄子,他既是蝴蝶也是庄子?

戏志才这个时候拿出庄公的例子,是在间接地问他:你能确定自己是哪一个崔颂吗?也许另一个‘崔颂’只是你在梦中虚构的一个幻影;也许,你关于一千年后的“记忆”只是梦中的幻想?

崔颂不敢再想下去。这个灵魂叩问涉及到道家的哲学,容易把人绕晕。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在与戏志才开诚公布,怎么最后竟上升到如此魔幻的哲学问题。

他默念了一遍我爱马克思我爱唯物主义,将那可怕的自我怀疑彻底压了下去。

崔颂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你身患重病,不宜劳神,那董卓……”崔颂停口,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他是想劝戏志才保重身体,不要再为董卓那样的人燃尽自己。可是,转念一想,他虽然不是戏志才,不能理解他的坚持,但换位思考一番,戏志才不惜消耗生命也要为董卓谋划,这说明这件事在他的心里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或许是忧国忧民之情,或许是大展宏图之志。打着“为他好”的名头,让戏志才放弃对他而言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是否太过自以为是了?

若他与戏志才只是普通的政敌,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劝他反水,可戏志才于他……

哪怕撇去“另一个崔颂的挚友”这一层身份,他也不能等闲视之。

可若是不劝?那也不妥。

一来戏志才的身体不宜劳神费力,董卓又对他心生猜忌;二来董卓必然灭亡,到时,身为董卓帐下居功至伟的谋士,戏志才焉能有好结果?

戏志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然则,董卓虽然已经现出颓势,但尚有转圜的可能。胜负乃常事,唯有尽心一搏。若最终免不了失败,那也是天不应,人不合,非战之罪。至少……尽心耳。”

崔颂有所触动。

戏志才定睛凝视了他许久,缓缓接道,“何况,你……”

“?”

“你是否还记得……何子的死因?”

崔颂摇头。他没有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另一个自己也不曾与他提过。

刚才听戏志才说何休的死另有隐情时,他想问其中因由,但没来得及问出口。

“那便罢了。”

戏志才不欲多说,但崔颂已经被吊起了好奇心。

“恩师的死,究竟有何隐情?”

戏志才犹豫了一瞬,又听得崔颂道,

“若是不能知晓其中内情,我将寝食难安,还请志才坦诚相告。”

“这件事还未有定论,我不好妄加猜测。”戏志才道,“倒是过去的你,似乎认定何子之死与先帝有关。”

先帝……?那不就是汉灵帝刘宏吗?

崔颂又想到甘姬与刘曜。这两人认定灵帝的死是“崔颂”的手笔,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他和“崔颂”相处了那么久,“崔颂”是怎样的人他还不知道吗?再说,灵帝是在他来之后死的,那时候“崔颂”早就交换到现代去了,灵帝的死怎么可能跟他有关?

崔颂不再多想,见戏志才面有疲色,忙劝他快些休息。

离开屋子,看见书僮和貂蝉正站在园圃里说话,郭嘉则是站在院外的阡陌小道上,远眺四野,似在打量附近的地貌。

崔颂走了过去。

董卓府。

蔡邕被引入上座,面色沉肃:“仲颖之策,虽是良策,然牵连甚多。如今内忧外患,行此之策,非但不妥,还会招致灭顶之灾。”

董卓叹道:“只怪我太过心急,不曾请教伯喈,今该如何是好?”

“好在仲颖及时止损,早早罢停,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这样吧,士族那儿,我代你说项。不过刚刚我过来时,见你的兵士要杀一名江姓士子?”

“这江姓士子正是献策之人。他不与我说清其中利害之处,害我得罪于士族,自然要杀了这一‘元凶’,好平息士族的怒火。”

“糊涂啊糊涂。”蔡邕恨铁不成钢地瞪他,“此等大才,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怎能张口就杀?何况他师从名士,又是太学学子,你若杀他,岂非要惹恼他的同门?”

董卓虽然有些不快,但还是耐心地听完蔡邕的训诫:

“伯喈说的是。那便……不杀了?”

蔡邕捋了捋胡子:“不但不能杀,还得重用。”

“可士族那边要怎么交代?”

“事已铸成。你就算把他杀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倒不如……”

第89章众叛亲离(二)

董卓将身子往前,接道:“倒不如留下他。伯喈既然称他‘大才’,那他就是有大才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可以尽释前嫌。怕只怕,他心有异心,不肯效忠于我。”

“仲颖何出此言?”

“试想,他所献的策论如此精湛,看问题看得如此透彻,一定是个胸有沟壑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策论的禁忌,不知道这些策论不宜马上施行?”

“这……”

“他却什么也不说,任我按策论上的内容颁行朝政,以致朝廷大乱。这份策言,我足足颁行了五日。哪怕他一时半会忘了提点,见到朝中异变,也该再次献书,让我停止变革。可这五日以来,他只安静如鸡地缩着,不置一言。莫非,是故意为之,好叫我得罪士族?”董卓越说越气,觉得自己一定是真相了,“此人贼心可诛,我如何能留!”

蔡邕停下捋胡子的手,眉头拧成一线:“你之猜测,也有几分道理……”他略微沉吟,“不过,这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如把那江士子叫来,当面对质。这样,仲颖要杀他,也师出有名,不会落人口舌。”

董卓应诺。趁着近侍去找人的功夫,他又询问蔡邕:

“那刘曜,我又该如何解决?”

忽听董卓提了个不相干的名字,蔡邕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刘子明怎了?”

“我欲杀之……”

蔡邕差点被董卓惊得心脏骤停:“又杀?且等等,刘子明做错了什么事?怎的引起了你的杀心?”

“那江遵是刘曜的幕宾,我怕他图谋不轨……”

“此事未有确凿证据,怎能轻易下结论?况且,那刘曜可是宗室,是刘家的人。你鸩杀少帝,已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如今若再妄杀刘曜,岂非又要落人口舌?”

董卓毫不在意:“酸儒之辞,何须畏惧。”

“你你你——”蔡邕气得直瞪他,手抬至半空,摔袖就走,“如此说来,我在你的眼中也是酸儒了?好好好,我这酸儒马上就走,绝不碍你董太师之眼。”

董卓连忙去拦,又是认错,又是好言相劝。好话说尽,蔡邕才转身回返,叹道。

“仲颖若想匡扶社稷,必得顾惜名声。凡事三思而后行,师出有名才行。”

董卓面上称是,心中不以为然。

蔡邕看在眼中,更是慨然无奈。

就在这时,吕布掀帘而入,丢下一个布囊。

“义父,我将刘曜那厮的狗头给你取来了。”

带血的布囊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蔡邕的脚边。

吕布这才注意到房内还有一个蔡邕,放下长戟,抱拳招呼:

“蔡中郎,别来无恙。”

蔡邕差点没厥过气去。他觉得自己“有”恙,特别,极其,非常的“有”恙。

“你……你……”

他先是颤巍巍地指了指吕布,接着又转过方向,颤巍巍地指向董卓。

董卓有些尴尬,吕布则是一脸莫名。

蔡邕怎么也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说服董卓不要乱杀刘曜,前脚刚说服,后脚吕布就把那刘曜的头带进来,丢在他的旁边。

他“你”了半天,接不出半个字,最终用力甩手,囊括千言万语地“哎呀”了一声,跪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社稷休矣,社稷休矣!”

董卓见蔡邕如此作态,暗道此事莫非真的不妥?便抬头拿那铜铃般的眼珠子瞪吕布:

“逆子,看你做的好事!”

吕布真的委屈得不行。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啊?做错了什么了?不是董卓说要“将那刘曜碎尸万段”,他才抱着为董卓分忧解难的心思去杀刘曜的吗?他办事效率如此之高,怎么头取来了,董卓非但不嘉奖他,还又责骂了他一顿?

吕布沉默地挨着责骂,蔡邕仍在唉声叹气。

董卓想起之前正是吕布对他说刘曜“其心可诛”,他才对刘曜起了杀心,对吕布的责怪又不免多了几分。

“逆子,你这逆子!平日里不做些好事,只会进谗言,排除异己!”

董卓身形肥胖,此时站在墙边,手挨着了墙上悬挂的马鞭,遂随手取下,指着吕布的鼻尖,

“是你说刘曜与反贼勾勾缠缠,如今又急吼吼地取他性命,是何居心?”

“义父,那刘曜确实和……”

“还敢狡辩,看我不打死你这逆子!”

董卓正要挥鞭,被蔡邕喝止。

“且慢。”

董卓倒不是真想打死吕布,闻言便停了动作。

蔡邕临近耳顺之年,行动有些不便。

他艰难地起身,面向吕布道。

“将军说刘子明有谋逆之心,可有证据?”

“自然有。”

吕布找来自己的扈从,取拿来一叠竹简。

蔡邕打开,匆匆浏览了一遍,问吕布:“敢问将军。是否还有别的证据?”

吕布道:“这难道不能说明他的勾结之罪?怎么还要别的证据?”

蔡邕蹙眉:“这上面只有刘子明几次探视许子远(许攸)的记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吕布道:“那许攸密谋谋害义父。刘曜与他关系密切,不是反贼是什么?”

蔡邕有些恼了:“这如何能一概而论?许子远(许攸)之罪,尚未盖棺定论。而刘曜与许攸出自同门,念及旧情前去探视又有什么过错?他若真的图谋不轨,必然心虚畏怯,又怎会有胆子去找许子远?”

吕布一时辩驳不得。

蔡邕面有惋惜之色:“怕是误杀了好人矣!”

董卓同样心有戚戚焉。刘曜与他关系尚可,被枉杀了不说,还要叫他董卓平白背负骂名。董卓有些憋闷。经此一事,他对吕布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忍不住又骂吕布,将边陲将士的彪悍与粗野表现得淋漓尽致。

眼见吕布的脸色愈来愈黑,蔡邕忙出来充当和事佬。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为好。”

“唉……”

“那江遵……”

董卓道:“对对对!快请江士子上来!那起子混账到哪偷奸耍滑去了,怎么还不把江士子请过来!你,快过去催上一催。”

不一会儿,江遵被人带了上来。

他虽然衣裳狼狈,面有余惊,但总体而言仍是十分从容,颇有高士之风。见到董卓,他自然流畅地行礼,面上并没有丝毫怨怼之色。

“拜见太师。”

只这一下,就拉高了董卓和蔡邕的好感。

董卓仔细打量江遵,意外地发现他并不是上回过来谢恩的那个“江士子”。

蔡邕示意董卓发问。

董卓压下心中的疑惑:“你既献上良策,为什么不告诉我它的弊端与局限?”

江遵又作了一揖,侃侃而答。

“实不相瞒,那份策论非我所献。”

董卓“哦”了一声:“难道你不是江遵?”

江遵回道:“我姓江名遵,表字子明,泰山钜平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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