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什么都有》TXT全集下载_14(2 / 2)

画里什么都有 山栀子 4716 字 2023-09-06

gu903();“贺姨?”慕云殊叫了她一声。

他的神色看起来平静沉稳,没有丝毫异样。

“少爷,我刚刚好像……”

贺姨本来是想问他的,但她看着慕云殊那双迷茫无辜的眼睛,又住了口。

算了,应该是她眼睛花了。

于是她只能端着药碗走上台阶,来到慕云殊的面前,说,“没事少爷,你喝药吧,趁热喝。”

目睹了慕云殊全程淡定模样的逐星是一点也不讶异了,自从上次在慕羡礼的院子里经历过“放屁事件”后,她就见怪不怪了。

她看着慕云殊端起药碗,闭上眼睛,喉结一动一动的,喝了小半碗下去却再不肯喝了。

新开的药方子,居然要比以往的还要苦上许多,又苦又酸的味道,令他眉头紧皱,甚至有些反胃。

“少爷,一副药的第一碗药的药味儿是要浓厚些,你忍一忍,喝完吧。”贺姨劝说着。

慕云殊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喝了,甚至连心情也被此刻的药味牵连,变得有些差,“不喝了。”

逐星也闻到了那样浓烈的酸苦味道,她觉得如果是自己,她可能连喝一口都没有办法做到。

而慕云殊却喝了这样的药,整整十年。

逐星忍不住去望他。

慕云殊有多固执,这么多年来贺姨也已经很清楚,眼见着他是这样一副绝不肯再多喝一口的样子,她也就没再劝了。

收拾了药碗后,贺姨转身就往院门外走。

慕云殊坐在廊椅上,低着头,眼镜后的那双眼睛里神色稍沉,有些灰暗,看得出来,他这会儿情绪不大好。

似乎是想在自己的外套衣兜里找什么东西,可里面什么也没有,他的手留在衣兜里,整个人都很沉默。

逐星连忙伸手,淡金色的金光流转,一颗糖果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糖果外裹着的玻璃糖纸在阳光下,颜色几经变换,特别漂亮。

她剥开糖纸,把里面那颗草莓味的糖果捏在手里,凑到他嘴边,“云殊。”

慕云殊的睫毛动了一下,他最先张嘴咬住那颗糖,然后抬眼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逐星。

草莓味糖果的甜在他的舌尖一点点蔓延,掩盖过所有令他难以忍受的酸苦味道,也令他终于渐渐舒展了眉头。

逐星在他身边坐下来,淡粉色的睡裤被她挽起裤脚,露出半截白皙纤瘦的小腿,还有她的脚踝。

慕云殊只盯着看了一眼,就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下棋吗?”他忽然问她。

或许是“下棋”这两个字唤起了一些回忆,逐星有一瞬,又回想起来在《燕山图》里那位一开始让子,后来又寸子不让的“神明大人”。

她“哼”了一声,“下棋那么无聊,谁要跟你下棋,我要玩游戏!”

逐星一伸手,原本被放在屋子里的床头的平板电脑瞬间就到了她的手里,她盘腿坐在廊椅上,点开一个小游戏就开始玩。

慕云殊抿着唇,看她果然开始认认真真地玩起自己的小游戏,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逐星往后躲了躲,手还在戳着平板的屏幕。

或许还是不忍心把慕云殊晾在一边,逐星偏头望了他一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他,“要不,我们一起玩?”

慕云殊摇了摇头,却从她手里拿过平板,在她的目光注视下,退出了游戏页面,然后在一个软件上搜出来他昨天看过的房子。

“喜欢吗?”他点开照片,问她。

“你要买房子吗?”逐星愣了一下。

慕云殊抿了一下嘴唇,他的声音很轻,“在这里,你总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

因为他基本没有什么社交,常常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所以有关于逐星,他很难给慕羡礼他们一个好的解释。

而在这座宅院里住着的人也不少,许多的事情终究难以那么完美地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而他也不愿意她这样躲躲藏藏。

去城区里住,也方便她能多出去逛一逛,认识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也意味着,慕云殊也将因此而改变自己过往十年的生活。

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时的慕云殊,好像已经将心里最阴暗的角落封存了起来,他就该如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永远沉静淡然,也永远温柔无害。

慕云殊想,他应该放下许多的过往,那些好与不好的,那些刻骨不甘的,都该在这一刻的静谧中,被他遗忘才是。

可这一切远没那么简单。

“云殊,那买吧买吧!”此刻的逐星并不知道慕云殊在想些什么,她只是听他那么说,她就抓着他的袖子,说道。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问他,“你钱够不够呀?这里买房子是不是很贵?”

然后她微扬下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得意地笑起来,“我可有钱了,你都不知道我在你的画里藏了多少金银珠宝……”

她说着还伸手比划,“有一座山那么高……哦不是,两座!”

慕云殊回神,见她那样一副骄傲的模样,他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然后提醒她,“那些,好像都是我给你的。”

逐星愣了。

她鼓起脸颊,伸手去捏他的脸,“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慕云殊眨了眨眼睛,望着她,顺从地答,“好……”

有点乖。

逐星又差点被他的盛世美颜迷了心神,她忽然亲了一下他的右脸,又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那以后都是我养你了,不是你养我……”

慕云殊忽然被亲了一下,他的脸有些泛粉,像是有点害羞,他又忍不住收紧手指,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低着眼看她的时候,他睫毛微颤,轻轻地“嗯”了一声。

仿佛他所有的耐心与纵容,都早已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就如同年少时轻易交付的那份情思一般,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从来没有。

那么逐星呢?

她一次又一次的亲近,究竟是否只是片刻的情愫使然?

如果是……

慕云殊闪了闪神。

他忽然攥住了逐星的一只手腕,不自禁地渐渐收紧,泛冷的镜片后,他的那双眼睛里深藏着的晦暗如浓墨一般深不见底。

也是此刻,花园里临着一汪碧湖的回廊里,有人将嵌着一颗晶石的红绳络子下面的垂着的流苏抽出来一丝。

一缕红丝被抽出的瞬间,就化作了一根极细的尖针,在黑红色气流涌动间,擦着流动的空气,迅速飞去了慕云殊所在的院子里。

尖针并没有触碰到慕云殊,就已经化作了一道忽然的气流只是如风般拂过,就好像有什么丝线将他的每一寸关节都串联起来,犹如有无数细密的针一寸寸地扎过他的骨头,像是在强行唤醒曾经加注在他身上的古旧阵法。

那一瞬间,气血翻涌,慕云殊直接吐了血,手行脱力,平板摔在了地上。

逐星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云殊?云殊你怎么了?”

此刻,慕云殊的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他的面庞也在顷刻间变得更加苍白。

黑红的气流浅淡,一点点浸入他额头,像是要侵占他的识海。

逐星来不及想那许多,直接出手掐了诀,淡金色的流光从她指尖飞出,将那诡异的红黑色气流打散,最终在地上凝成了一缕红色的丝线。

慕云殊嘴唇泛白,盯着那地上的丝线,他剧烈地喘息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

逐星擦去他下巴上沾染的血痕,眼眶已经有点发红,“云殊……”

慕云殊抓住她的手腕,像是平复了好久,他才勉力开口:

“是……应琥。”

他知道,早该有这样一天的。

慕云殊的那双眼睛里,压着深不见底的晦暗,所有的光芒明灭间,他抿紧泛白的唇,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应琥不会放过他。

“是他来了吗?”

逐星警惕地往四周望了望,可她又皱起眉,“不对,云殊,不是他,他如果来了这里,我不会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因为应琥夺走了逐星原本拥有的一半灵气,所以逐星能够察觉到应琥的存在,就如同应琥也能感知到她一样。

“因为你在,他不会亲自来的。”

慕云殊抹掉唇角的血痕,说话已有些艰难。

“我去看看!”逐星站起来,弯腰去捡起来地上那一缕红丝。

应琥。

此刻她的心头已经积聚着极大的怒气,促使她憋红了眼眶,仿佛曾经的许多记忆都在此刻涌了上来。

这么多年,她也从未忘记过那个令人恶心的老太监。

他想让云殊死,她就要他死。

从逐星重聚灵体的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如此坚定。

千年前,她没有能力保护少年慕攸,那是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的心结。

她希望自己可以保护好现在的云殊。

尽她所能。

不惧生死。

慕云殊拉住她的手腕,在逐星回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别去了,人早走了。”

逐星只能把那一缕红丝捏在手里,捏得紧紧的,直到她的手掌里燃起寸寸火焰,灼烧着那红丝发出“滋滋”的声音,同时还散发出了浓重的血腥味道,甚至是莫名的恶臭。

几只小蘑菇从逐星后颈的金色符纹里钻出来,闻到这味道后,它们都开始张大嘴巴,夸张地呕吐起来,只不过吐出来的都是泡泡。

“活人生祭?”

逐星瞪大一双眼睛。

她看向慕云殊,“云殊,这上面沾染的血腥,应该有十人之多……应琥他竟然用活人?”

第30章只要你在(捉虫)

当初的阵法损毁时,应琥也一定是受到了重创,所以这十年来,他才没有对慕云殊出手。

失去了慕云殊作为媒介来替他淬炼灵力,应琥就只能通过阵法来杀人,用人的血肉来作为他维持自己生存和获得力量的主要途径。

而那些被他杀了的人的魂灵,则会依附在这一根根的红色丝线上,彻底被炼化成一根根的魂针。

逐星不知道的是,曾经的慕攸在被应琥锁入地宫里的冰棺内时,曾被应琥用这样的魂针刺穿过每一寸关节,红色的丝线化作无形的气流,锁着他的骨骼,令他犹如傀儡一般,在应琥的手指牵动间,他的身体再不由自己控制。

这也是他一千年来一直被动地陷入沉睡,无法挣脱束缚的原因。

阵法损毁,慕攸失踪,应琥就只能杀更多的人,借此来维持自己的术法,填补自己缺失的灵力。

“看来现在,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慕云殊被逐星扶到屋子里,在床上坐下来,他以拳抵唇,咳嗽了两声,脸色苍白如纸。

“我会守着你的。”

逐星扶着他躺下来,又把被子给他盖上,将他裹成了蚕蛹,因为想要去替他压好里面的被角,她一个不稳,就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

慕云殊不防,身体一僵,又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逐星连忙支起身体,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膛,然后她就趴在他的床前,探身摘下他的眼镜,说,“云殊,你睡一觉吧。”

慕云殊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轻缓平稳,逐星仍旧趴在他的床头,定定地望着他好久好久。

眼眶变得有些湿润,逐星吸了吸鼻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腿弯已经有点发麻,逐星索性站了起来。

手指间有淡金色的光芒如流火一般浸入他的额头,丝丝缕缕,如水脉脉。

或许是感受到了温暖的温度从他的识海里流散去了四肢百骸,睡梦中的慕云殊终于舒展了眉头。

逐星从未想到过的是,他的识海早已变得与常人不同,犹如深不见底的冰渊,极寒极冷,没有半点温度。

她的灵力不断地输送进去,最终也只能像是点燃的薪火一般,燃尽之后就不会再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云殊,你的病,会好吗?”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天问过他。

“或许……会吧。”

他的声音有些渺远,犹在耳畔。

逐星从来没有想过,他的身体已经到了现在这般无可挽回的地步。

正如他所说,他不会死。

灵药能保他此生长续,可在地宫里那许多年的冰封沉睡,寒气已经侵蚀了他的每一寸骨髓血肉。

这该是比死还要难受的折磨。

当贺姨提着一食盒的早餐过来的时候,先是敲了敲门,没有听见里面传来丝毫声音,她就提着食盒推门走了进去。

将食盒放在桌上,贺姨往雕花的木制隔断那边走了几步,见慕云殊躺在床上,像是仍然睡着。

少爷不是贪睡的人,他的作息一向很规律。

贺姨察觉到不对劲,就连忙走过去,又叫了几声慕云殊,见他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像是仍在沉沉地睡着,她觉得有些不大好,就连忙去给郑医生打了电话。

当所有人都聚集在慕云殊的床前,而那位穿着白大褂,匆匆赶来的郑医生正仔细查看着慕云殊的状况时,他们看不见的是,有一个女孩儿,缩在那边窗棂下的墙角里,正在抹眼泪。

应琥。

逐星将这个名字在心底念了许多遍。

她的手指收得紧紧的,指甲盖儿嵌进手掌里,她眼见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年轻男人因为忽然的头痛症而翻来覆去,乌黑的短发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她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副模样?

或许是慕云殊在她眼前向来都隐藏得极好,就如同千年前的他一样,所有的苦痛都由他自己咬牙承受,从不肯在她面前流露出半分脆弱,也从来都不愿让她替他分担些什么。

当初的少年,是那般纯粹的,想要把他的小画灵留在身边。

他也是那般清傲,且极重尊严。

也从不肯借由她,替他做任何事情。

故而那许多年的时光,都是他自己强撑着走过来的,而逐星,至多只是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被人踩在尘埃里,也看着他踩着那许多人的尸骨站起来,看他遍体鳞伤,也看他锦衣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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