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好一点，但还是不行。”

又下去，又上来，直到后来张导都已经接受了尹森然的确不会水的事实，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也就几秒的镜头，勉强能用了。”

尹森然哆嗦着爬上岸，正准备去看一下自己拍的怎么样，就被一块干燥柔软的白毛巾兜头盖住。尹森然从缝隙中露出眼睛，才看见乔珥站在自己面前。乔珥皱着眉，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仔仔细细地替他擦着头发。

尹森然头发上挂着细密的水珠，眼睛也湿漉漉的，鼻头因寒冷变得有一点红，乔珥看了心都揪在了一块儿。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就这么拉着尹森然下山，不拍这破戏了。

怎么会这么苦，他之前自己拍戏的时候从来不觉得。

助理小花一早就等在了旁边，被乔珥抢了先，这时候只好尴尬地递了羽绒服上来道：“森然，先穿上？”

乔珥扫了一眼，替尹森然接了过来，正要往他身上穿，就被尹森然拒绝了。

“我想看一下我演的怎么样。”

“穿着看。”乔珥的语气不容拒绝。

尹森然摇头：“要是不行的话，我还得重新下水。”

乔珥无奈，只好跟着尹森然到监视器旁：“张导都说可以了。”

一到尹森然身上，乔珥平时那种精益求精的态度立马就没了。明明他自己也是不满意就会反复重演的人，但偏偏就想让尹森然少吃点苦头。

尹森然沉默着看完自己的表演，然后垂眸道：“张导，我觉得不太好，还想再试试。”

张导觉得自己对面前这个青年有了别样的认识：起初只觉得他是个中规中矩的人，长相气质很有观众缘，但是入行来说年龄有些大了；拍第一场戏的时候又觉得他领悟力好，只是没有科班底子；现在更多的是赞赏。

尹森然看起来文弱，但比他见过的很多演员都肯吃苦。

张导笑笑，答应了他的请求。

尹森然回忆着刚刚自己的表现，浸到了水里。

之前他的动作都很紧绷，像一块板一样僵在水中，没有剧本中描写的那种无力感。人虽然浮着，但神情中都是紧张。

要放松下来。

他将身体放平，一点力气也不施加到水里，然后缓缓吐气，任自己慢慢地往下沉。

耳畔所有的声音都没了，粼粼的光从水面上投射下来，照在他宁静安详的脸上。监视器里，白衣的仙人在湛蓝的池水里双眸紧闭，缓缓下沉，侧颜绝美。

画面美轮美奂，大家都忽略了时间，不忍打断。

直到导演说“卡”，尹森然也没有反应。

“坏了。他不会是窒息了吧。”旁边的工作人员正准备跳下去救他，就听到扑通一声，身边有个人已经快他一步跳了下去。

尹森然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哪边是水面哪边是水底，整个人轻飘飘的，手脚无力地一直下沉着。

依稀中好像有人飞速地向他游来，伸手拉住了他，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尹森然醒的时候在一个温暖的屋子里，水晶的吊灯发着橙黄的光，满室幽香。

“醒啦，去泡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一下。我怕你介意，就没动你。”乔珥边擦着头发边道，身上还冒着水汽，显然也是刚洗完澡换了衣服。

尹森然四处望了望，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针叶林白雪皑皑，和他们所在的屋子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穿着湿漉漉的戏服，把地毯都洇湿了一大片。

“这是哪里啊？”

“山顶的酒店。”

尹森然愣了愣：“为什么不带我下山啊？”据他所知，山顶酒店住一晚价格惊人，也因为此，他们剧组宁愿早起也要在山脚下入住。

乔珥一副理所当然：“这儿挨严霜洞近，等你跟着他们坐缆车下去，人都冻坏了。”

屋里开了空调，尹森然自然是不觉得冷，但外面是什么样的温度，他也是知道的。其实他身体挺好的，在乡下支教的时候没空调没暖气都习惯了，这点冻还是扛得住。

尹森然不愿意让乔珥破费，只道：“我换了衣服就走，不在这儿住。”

乔珥眼睛一眯，精致的脸猝不及防地凑到尹森然跟前，“我入了水受了凉，不想下山了，开这个房是为我自己，知道了吗？”看到尹森然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咬了咬唇：“你也太没良心了，我救了你，连声谢谢也不说？”

尹森然的眼帘倏然掀起，浅色的眼瞳里满是错愕：“是你救的我？”

他只依稀记得有人救了自己，还以为是张导安排的工作人员，万万想不到是乔珥。

乔珥对他与众不同不假，但是也不至于大冬天跳冰水池子救他吧。

“除了我，还有谁会这样眼都不眨地看着你？”

乔珥的话一出，两人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说话的人轻咳了几下，用拳头掩住嘴巴瞟向别处；听话的人也是垂了头，手脚都有些无措。

“谢谢你......救我。”尹森然抿抿唇，还是开了口。

乔珥眼神闪了闪，拿了几件衣服递给他：“快去洗澡，这是我备用的衣服，将就着穿吧。”

尹森然点点头，拿了衣服几乎是逃进了浴室。

山顶酒店只有一层，装修得像林中别墅一样，里面温暖如春，外面雪景宁谧。

乔珥站在玻璃落地窗边，忽然觉得两个人就这样住在山里，对外面的风雪不闻不问，也不错。

手机忽然响了，是海哥打来的电话，乔珥还没开口，对面就像打机关枪一般地说了起来，弄得他一愣一愣的。

“小珥，你和尹森然怎么回事，怎么会让这样的路透流传出去？这次是擦头发，下次是不是就亲上了？我才走了几天？”

“什么路透？”

“自己看微博去。”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海哥补了一句，“没什么大问题，就当是给新戏炒炒热度了，但你还是得爱惜羽毛，别真闹出什么绯闻来。”

“我清楚。”

“我看你不太清楚，在尹森然的事情上你就没清楚过。”接机也是，杂志社的事也是，海哥都懒得说了。

“和他保持点距离吧，我过几天进组看你。”

挂了电话，乔珥坐在沙发上翻看起微博，热搜里没有他的名字，第一条tag是#被人温柔相待是什么体验#。

点进去看了看，第一条热门微博点赞快五百万，里面放了几张gif动图，前几张都是近期影视剧里主角互动的图，后面几张居然是他和尹森然。

是在人群外隔了很远把镜头拉近拍的。画面里，乔珥侧颜弧度优越，一脸深情，拿了毛巾给尹森然轻轻擦着头发，尹森然露了半张脸，眼神清澈。亲密的动作做得毫不扭捏，像是习惯成了自然。

乔珥反反复复把那个动图看了几十遍，存进了手机。

“拍得还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回来了，大家久等了！！明天是愚人节，当心不要被骗啦~么么哒感谢在2020-03-2710:05:06~2020-03-3117:1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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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和喜欢的人赏雪看星#

尹森然在热水里冲着淋浴，脑袋懵懵的。

他回忆起湛蓝池水里向他奋力游过来的身影，那张焦急的脸，确实是乔珥的。

乔珥救了他一命。

原本以为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人，现在却奋不顾身地救了他，尹森然的心里是说不清的迷茫。

很感激，却也很害怕。

乔珥还会像原书里那样迫害他吗？今天伸出来救他的手明天会不会扼上他的咽喉？

极端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隔。

尹森然用水冲了冲头，遏制自己继续想下去的念头。

他不能再因为臆想中没边没谱的事情回避乔珥了，乔珥指导他演戏、从水中把他救出来，这都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情，他忽视不了，也不应该忽视。

做人要知恩图报，不是吗？

尹森然换上乔珥给的衣服，吹了吹头发走了出去。

乔珥看着推门出来的人，自己的衣服在他瘦削的身上有些大了，显得空荡荡的，腰肢在衣料下面勾勒出轮廓，让人有搂紧的冲动。

很奇特的感觉，像穿了男友的oversize。

但更不寻常的是那人的眼神，一向或深敛或闪躲的眼睛此刻坦然地直视着自己，尽管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好像和之前有哪里不一样了。

“大了点。”尹森然将手在袖子口撑了撑，想不到乔珥都长得比他还高还壮了。他之前只是粗略站着比了比，也就矮小半个头，现在穿了他的衣服，才真正的有了这种体会。

乔珥却很满意地上下打量：“你穿挺好，我衣柜里的衣服都想让你试试。”

尹森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顾自地收拾起湿透了的戏服，找了个袋子装了起来。

“我们下山去吧。”尹森然仍惦记着房钱的事。

乔珥皱了皱眉，坐在沙发上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缆车下午四点就停了，没法下去。”

“现在几点？”

乔珥把手机递给他一看，已经六点多了。

手机也不在，包也不在，乔珥就只带了尹森然这个人来，也不知道是没在意还是故意的。

尹森然坐在沙发上无可奈何，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在这里待一晚上了。

突然被告知要和乔珥在山顶共度一|夜，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也不知道手机里有没有人找他。

尹森然看着窗外的青松，又瞟瞟身旁的乔珥，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里景致很漂亮，晚上我们赏雪看星星，好不好？”乔珥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点儿也不因为没法下山而困扰。

看着尹森然一脸愤懑却不吱声，乔珥起了挑|逗他的心思，挨着他坐了过去，蹭了蹭他：“好不好呀？”

乔珥侧着头看他，虽然尹森然已经二十八岁，但还是保持着少年感，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干净纯粹。

乔珥近乎撒娇的举动让尹森然十分招架不住，像回到几年前一样。他闷闷地点了下头，毕竟乔珥救了他，而且这要求也不过分，答应也无妨。

乔珥低低地笑了起来，偏了偏身子，尹森然闻到一股苦涩的药香味，和乔珥惯用香氛的白苔味道交织在一起，有些浓烈。

尹森然偏过头看去，乔珥敞开的衣领口出露出一角肤色的东西，在肩胛骨处严丝合缝地贴着。

乔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无意识地拉了拉肩膀处的衣服，语气戏谑：“尹森然，你在看哪里？”他凑得更近了，似乎想从尹森然的眼里看穿他，暧|昧道：“难道你除了赏雪看星星，还想做点别的吗？”

尹森然没搭理他，指着他肩胛骨道：“那是什么？膏药吗？”

乔珥愣了愣，点头：“嗯。”

“你......受伤了吗？”

“老毛病，拍武打戏弄的。”

“......疼吗？”尹森然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可还是忍不住道。

乔珥刚想摇头，却突然发现了机会，抿着嘴唇皱皱眉，露出委屈的表情：“疼。特别是阴雨天的时候，可疼了！”

尹森然都被他弄糊涂了，不知道他是真疼还是故意夸大的，还是担心地问道：“除了这里，还有哪里？”

“腰、膝盖。要不，你替我揉揉？”乔珥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尹森然有些心疼，说是老毛病，明明他走的时候也还没这样，应该是后面落下的。

乔珥才十八岁而已。

他犹豫着点了点头：“我帮你捏捏肩膀吧。”

他以前有学过一些按摩的法子，虽然不是很专业，但是也可以缓解疼痛。

尹森然沉默着站在乔珥的身后，帮他捏肩膀，怕把乔珥弄疼，也不敢太用力。

乔珥觉得尹森然被自己吓到了，宽慰道：“也没那么严重。我身体很好的。”

尹森然稍微宽心了一点，点点头，想到他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又道：“你多注意。”

“明天就拍‘逢魔道’的戏了，就往下面一点点的林子里。”乔珥说。

尹森然想起来了，他这几天拍单独镜头的时候乔珥也不是一直都在旁边，原来是去和武术指导排打戏去了。

逢魔道的戏需要在雪景里拍，是珑牙和魔界北斗七君打斗的场景，没有御神清的戏份，尹森然也就没在意。

“那你小心点，不要受伤了。”尹森然抬眼认真道。

“知道了”，乔珥的修眉挑了挑，扭头按住肩膀上的手，“现在可以陪我赏雪看星星了吗？”

尹森然看了看外面仍然透亮的天色，抽了手：“天还没黑，看不到星星。”他转身拿了装戏服的袋子，把衣服取出来抖了抖，径直进了盥洗室洗衣服。

乔珥巴巴地看着他走来走去，把衣服洗完又烘干，然后拿熨斗熨得服服帖帖，再仔仔细细地叠起来。看尹森然在身边认真做事，即使从头到尾尹森然都没有看向他，他也觉得很满足，怎么也看不够。

尹森然打理好戏服，乔珥叫的餐也到了，乔珥把它摆在阳台的小桌子上，等着尹森然一起吃。

说是阳台，其实也是个四面围着透明玻璃的观景台，透着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雪景、头顶的星空，还有隔壁的阳台。

此时天已经黑了，万籁俱寂，连雪花落地的声音似乎都听得见。

尹森然走过来的时候，乔珥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长腿随意地搭着，脊背挺得很直，惬意地望着外面。

“怎么不先吃？”尹森然走到了他的旁边。

乔珥转过脸，眼睛弯了弯：“要等你啊。”

明明是很普通的话，却让尹森然的心跳了跳，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毛病，难道是水里泡久了头晕了？

“一起吃吧。”尹森然坐到了他的对面，拿起叉子开始卷面前的意大利面条。

吃着吃着，他看到茶几上有一本剧本册子，向乔珥问道：“我可以看吗？”

乔珥不太乐意，却还是答应下来：“可以。”

“谢谢。”尹森然开始边吃边看。

原打算一边吃饭一边看星空，还可以顺便聊聊天，可全被尹森然的“敬业”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