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木屋里时不时能听到偶尔的轻哼哼的声音。
“他们就在这里面?”
“是啊。”
荆希和赵钰二人相视一眼,赵钰抬手正要推门,却被阿牛打断。
“那个,大当家,这个,味道可能不太好闻,还是让我来开门,你们先在旁边等等吧。”
“也好。”
赵钰点头,两人站到了门旁边。
只见阿牛深吸口气,然后憋住呼吸,抬脚一脚把小木门踹开,然后整个人就地一滚,转眼间蹿出了数十米。
荆希面色发白:“……”
赵钰不动声色闭住了气:“……”
原因无他,小木屋里窜出来的一股酸腐之气混合着隐隐的尿骚味实在太过浓烈,绕是荆希常年和各种有着奇怪味道的病患打交道,也有点支撑不住。
这味道太过恶心,就好像腐化到一半的食物又被火蒸煮,那个味道……
足足等了近一刻钟,赵钰才瘫着脸准备进屋,可看他那脚步,怎么那么不情不愿呢?
荆希乐着跟在他后面,也踏了进去。
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躺着的足足一排的哼哼唧唧的人,小木屋靠窗的地方则放了大量的食物,什么牛羊肉,大海碗装起来的米饭,还有一些野果子……
另外还有一大缸的清水放在旁边。
“这些吃的和水是怎么回事?”荆希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吃的放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
“哦,这个啊,不是我们吃的,是给他们准备的。”有人跟了过来指了指病人。
“给他们的?”顿下脚步,荆希问,“他们吃的很多?”
“是啊,吃了仙丹以后就变得能吃能喝的,就是有点糊涂,脑子不大清楚了。”
荆希扫了一眼屋子里躺着的那些人,他们都形体消瘦,面红目赤,却没有汗水,眼眶深陷,身下是湿的,很浓重的尿骚味,这是他们因为神昏导致心神被蒙蔽,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机体因而小便失禁了,而他们嘴里现在还时不时喃喃地说着一些重复的无意义的话。
这和他们昨日夜里看见的那群送葬队里死亡后的模样差不多,唯一的不同,约么就是表情了。
荆希看了眼阿牛,“你确定他们要成神,不是得了病?”
“哎,夫人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二当家说了,那个什么天要让人成仙,就要苦……什么来着?唉,算了,”阿牛想不起来迅速放弃,“反正,就是要受一番折磨,还要劳什么筋什么骨啥的,这都是必须要经历的!”
荆希:“……你是想说,天降价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阿牛一脸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荆希叹了口气,“牛啊,姐告诉你,这些人不是什么成仙的先兆,他们是得了病,这是他们身体有了病变了。”
“不可能,我都亲眼看见二当家成了神仙,不可能是假的!”阿牛一脸固执。
“你确定那人是你们二当家?”赵钰忽然问道。
阿牛愣了一下,随即肯定道,“就是他,我确定。”想了想觉得说的不完整,又补充道,“脸还是那张脸,而且,我们二当家以前可不会飞天遁地,他一回来就会了,不是得了仙人的指点是什么?”
赵钰便不再问了,只道:“你先出去。”
阿牛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一接触到赵钰寒潭般的眸子,立刻二话不说,果断滚了出去。
“这是何病?”赵钰看向那些躺在床上神志有些不清的人。
荆希没立刻回答,走到其中一人跟前,轻轻掰开他的嘴,立刻一股酸腐之气冲了上来,很难闻的味道,荆希却神色都未动一下,看了一会儿,她松开手。
拿起那人的手腕:脉搏弦细而滑数,与面相表现出来症状不符。
又看了几个人,荆希放下最后一人的手。
“这是消渴病,且应该是中消。”
“病机为何?”
“胃火炽盛。耗津伤气,致使脉搏弦细,滑数是因为火邪过盛,胃火上炎于头面部,或者说是引起的并发病症,因此这些人会有头面发热的征象,他们若是继续发热不管,恐怕不出五日就会因为阴.津耗散而亡。”
“可能治?”
“只能尽力一试,而且,即便救回来,恐怕日后他们的生活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赵钰沉默半晌,“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顺便带上了门。
“怎么样,”阿牛看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夫人,你看我这体质,能不能也能成神?我是不是其实根骨清奇,很有天赋,我就是那个‘斯人’,就降大任的!”
荆希:“……如果说,我不仅不会把你弄成那副模样,还会医治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这,这……不太好吧,他们为了成神忍受了多少痛苦啊!斩断人家的仙缘,夫人,大当家,即使是你们,也不能因为嫉妒断了兄弟们的成仙之路啊!”
“……”
行了,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荆希和赵钰没理阿牛,径自回了前大当家的屋子。
坐定后,荆希撑着下巴看着赵钰,“那个水牛说的话,你信不?”
“不可尽信。”赵钰道。
“怎么不可信了,人家可是说了,他们亲眼见到了神仙,从天而降呢,怎么能不信?”
“若是从天而降,轻功也可做到。同样一张脸,□□亦可捏造,隐山蛰鹏,只是百姓口中佚事,实不可信。”
“是啊,明明这么破绽百出的谎言,怎么这些人就死心塌地的信呢?你信不信,即便现在我们把药熬好了递到他们嘴边,他们恐怕也不会愿意喝下去。”
赵钰默,这正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那你说,隐山上目前的那些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编造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来取人性命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消渴(7)
阿牛又跟着进来了,这次带着好几个兄弟,“扑通”一声就往地下一跪,“大当家,夫人,求求你们成全我们吧,我们也想成神啊!”
荆希:“……”
赵钰:“……此事暂且另说。”
“不能另说啊,”阿牛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跪在地上哭哭唧唧,说实在的,有些辣眼睛,“我们山头要是没有了有天赋的人,那可是会被隔壁山头的那群臭不要脸的乘虚而入啊!”
“是是是,”阿牛身后的一个哥们儿赶紧附和,“所以为了我们巍山头美好的光明的未来,我们愿意舍生取义,受苦受难,只为壮大我们巍山头,成就一代霸业!”
“我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牛最后慷慨激昂地总结陈词。
说实在,荆希现在特想把他们脑袋开个瓢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几位兄台,敢问你们知道人死如灯灭这句话吗?活着它不好吗?有吃有喝能睡它不香吗?非得给自己找点罪受!”
几个男人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的固执……
荆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各位所说成神一事,可是只要有了此病症,就具备所谓成神之质?”赵钰问。
“不是不是,这个还要测试的,只有通过测试才会被选上!”
“如何测试?”
“就是每次神使来时,都会带一些仙丹,吃了后出现那种反应的就是有天分的人。仙人们说,那是在洗涤体内污浊之气,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呢!”阿牛一脸向往,“可惜我们这些吃了没啥反应。”
荆希觉得她有点玄幻。
“……那,此仙丹还有吗?”
“没了,”阿牛一脸遗憾,随即又立刻兴奋了起来,“没了也没关系,过几日神使还会来的,到时候带来仙丹,大当家和夫人也可以吃,指不定你们也可以成神呢。”说着又一脸艳羡的看着赵钰,“虽说大当家看起来已经很像神仙了。”
“……你说他们过几日还会来,具体几日后?”荆希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个打头的白衣人,所谓神仙,就是那种人?
“约莫五天吧。”阿牛偏了偏脑袋,答道。
五天,恰巧就是她方才诊断出来的,那些人死亡的日子。
显然,赵钰也想到了,他微微蹙起眉,道:“你们既然称呼我为大当家,便就是说,你们会听我吩咐,可是?”
阿牛一愣,立马举手发誓表忠心,“那是当然,大当家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后面的几个也举着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是是是。”
这副蠢样……
荆希不忍直视地偏过了头。
“那好,稍许,我会让荆希写出药方,你们即刻派人下山买药,煎熬后喂给他们服用,不得延误。”
“这,这不太好吧,他们好不容易……”刚才的信誓旦旦立马没了踪影,阿牛一脸纠结犹豫,后面那几人看表情也很不情愿。
“怎么就不好了?挺好的啊。”荆希晃着腿,开始一本正经的忽悠,“你们想啊,所谓仙丹,那肯定是天庭里的仙草仙药制成的,它的效用也肯定很强,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做的俗药可以消减的。何况,你们就不想知道,这个所谓仙丹,它的效果有没有那么好吗?最重要的,万一这么一试,指不定我们自己还能配出这种仙丹呢!”
土匪们陷入沉思,片刻后——
“这,说的好像也是哈。”
“嗯嗯,我也觉得有道理。”
“要是以后我们自己制作仙丹……”
“……”
一番讨论后,土匪们星星眼:“夫人说的好有道理!”
荆希微笑脸:“是吧。”
土匪们狂点头:“嗯嗯嗯!”
“好了,那你们先出去吧,我现在就写药方,记得按照药方抓药啊。”
赵钰全程看在眼里:“……”
土匪们退出去,赵钰又摊开了纸笔。
荆希挑了挑眉,“哟,很自觉嘛!”
赵钰默然磨墨。
荆希开始念药方:“麦冬15g,生地黄15g,天花粉30g,知母10g……忌油腻,主食尽量少吃。”
五日后。
连灌了五天的汤药,那些神志昏聩谵语的病人们终于清醒了过来,然而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自己成没成神仙。
得知被喂了药,也没成神,甚至连隐山都还没去之后,直接拖着还没好的虚弱的身体出来要和他们拼命!
荆希站在赵钰身侧,看着那几个被其他土匪牢牢实实按在地上都还憎恨地看着他们的人,颇为种荒谬的可笑感,倒好像真的是他们因为嫉妒断了人家的仙途似的。
“为什么要给我们喝药?!你们就是诚心见不得我们成仙!”被压在地上的其中一人赤红着双目,死死瞪着荆希他们,连那些听从了赵钰命令的那些人多多少少也都对赵钰投来不满的目光。
赵钰倒是挺淡定,一句解释都没有,只道:“收押。”
几人挣扎着不肯就范,荆希在他们身后问:
“说起这个,我倒还真挺好奇的,你们都没有亲眼见到过你们的那些兄弟成仙,你们怎么就这么肯定你们现在做的事,不是被骗了?万一人家只是想要取你们性命呢!”
“当然亲眼看到过!”那人恶狠狠的,“都是你断送了我们的前途!!”他一脸悲愤,恨不得随时扑回来咬掉荆希一口肉,可惜病体羸弱,说了几句就喘得不行,只能被人强硬地带走。
医闹荆希倒也见过不少了,但是明明救了人家的命反倒被人威胁着要弄死她的,还是头一遭。
不过这死去的人还会复活回来的,倒是没听说过。
赵钰淡淡看了阿牛一眼。
阿牛一脸懵,“我没给你们说过吗?他们成仙后有的是回来过的啊。”
“你说个屁!”荆希翻了个白眼。
阿牛:“……”
几个小喽啰听到动静,下意识把脸侧了过来,阿牛立刻觉得丢了面子,凶恶道:“瞅啥呢,再瞅我抽死你们!”
小喽啰们立马扭过了脸,阿牛哼了一声,收回目光,又看见那些被收押的兄弟,嘀咕道:“这仙药也不过如此嘛,凡间的药都能把药力抵消。”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众人没有群起而攻之的原因,所谓仙药被凡间药物所克制,多多少少都让他们心里留下了一点怀疑的种子。
两人退回屋内,荆希合上房门,皱起了眉:“你觉得那些被送入隐山的人,到底还活着没有,他们说的话,虽说不可尽信,但如果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人被人冒充,怎样也会有破绽的吧?”
赵钰摇摇头:“我也不知。但你这几日查看病症,若是不用药,他们可否真的会死?”
荆希听了那几人的话,也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诊断了:“从他们的面相脉搏和各种体征来看,我的诊断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但,这些特征若真的是由于毒或者药物引起,我也不能确定它在五天后导致的是假死的休克,还是真正死亡。”
“不能判断?”
“以我的水平……”荆希觉得有点学术不精的憋屈和羞愧,“我不太看的出来。除非,拿到那个所谓仙丹,我还能具体判断一下,他们是不是中了毒。”
赵钰微微颔首,不再问了,要想具体判断,就等今夜那些仙人们上门,或许真相也就明了了。
南方地区和北方地区的习俗差异确实是很大的,比如说,南方有些地方送葬讲究在凌晨三点左右,不能见太阳,若是路途远了,时间还会提前。
这也就是,为何荆希他们会在前几日夜里碰到那一队人的原因。
夜半了,巍山头今夜却灯火通明。
山门前,土匪们披麻戴孝分列两端,人手一个火把,将山门前不大的地方照得恍如白昼,他们中间躺着几个看起来已经死了的人,他们眼睛睁大,在火光映衬下面色更显苍白,形体瘦弱,一看便知是害病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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