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叫，他也大有可能会拒绝的啊。

叶筱筱看着挂断的手机许久，大有想把它看出花的意思，最后干脆一闭眼按下电话，在心儿扑嗵扑嗵跳的同时等着他接听。

她跟季风，两人关系有些奇怪。

叶筱筱从未谈过恋爱，但没吃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看电视里大街上你侬我侬的一对对小情侣就知道，她跟季风这样的关系，根本不像情侣。

人家俩小学生谈恋爱都是甜甜蜜蜜地牵手，他们，在一起一个多月了，连手都没牵过。

她也不是急着要牵手什么的，只是觉得他对着她，生疏客气得根本不像恋人关系，但若问他对她好不好，又挺好的……他还主动给她补课呢！

叶筱筱摇摇头，把脑海里的杂念赶跑，“……就是这样，你也过来吧？”

季风默了一会儿，“好，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

没想到他直接答应了，叶筱筱有些开心，“我们一起过去？”

季风淡淡笑着：“明天下午我有事，到时我直接过去。”

……

转眼到了周日。

叶筱筱把衣柜里的衣服翻了个遍，最后找出一条米黄色的针织长裙，裙子过膝，剪裁大方漂亮，十分亮眼，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单薄，毕竟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接近十二月的冬季，就算是在南方，也得穿多两件。

她选了件蓝色的薄外套，对着镜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满意地出门。

聚会地点选在世豪酒店，司机送她过去，经过繁华路段时难免塞车，在汽车龟速进行中，叶筱筱突然咦了一声。

司机望向倒后镜，见叶筱筱整个人趴在车窗上，不住地揉眼睛，半晌指着右前方一间会所问：“刘叔叔，‘富人间’是什么地方？”

司机瞥一眼，尴尬地咳了两声，“小姐，那是……私人会所。”想想又道：“就是夜总会，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姐别看了。”

前方红灯转绿灯，道路疏通，司机赶紧一踩油门，车子飞离这个路段，叶筱筱还附在车窗上望着那道看起来奢靡又豪华的黑色大门。

她眼花了吗？她……竟然看见季风进去夜总会？！

因着在来时路上的意外，叶筱筱不复之前的雀跃心情，到达聚会地点，还是心不在焉的，看着同学们陆续到达，在包厢里说笑玩闹着，而季风迟迟未到，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

旁边的钟思筠悄声问道：“怎么啦？班长不来？”

叶筱筱：“不是，晚一点儿到。”

两人说着话，一会儿跑过来一个男生道：“你们俩别坐在角落啦，过来玩游戏啊。”

那边一群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不知谁那么大胆，叫了一件啤酒，说输了要喝酒，钟思筠一听到酒字立刻反对，“我们还是学生啊，怎么能喝酒！”

“拉倒吧，学生怎么不能喝酒，成年了就行！”

钟思筠竖着眉头，“我没有，”又拉了旁边叶筱筱一把，“她也没有！”

“害！能喝就喝！不能喝就不喝！又没损失！”

班里好些男生都起哄着，他们平时都是优等生，在家里被管得严，难得出来聚会，都想玩个尽兴。

叶筱筱拉了钟思筠一把，摇了摇头。

厢房里闹哄哄时，大门被人推开，背着光的季风出现在门口。

“哇！班长来了！”

同学们喊着，好些人拥簇上去，叶筱筱却眯起眼睛，目光直勾勾落在季风那件黑色外套上，一模一样的打扮……

她愣愣地看着，直到被钟思筠喊回神，她取笑道：“你怎么了？是班长太帅了？这样都能看呆？”

叶筱筱勉强一笑。

季风走了进来，灯光照到脸上，大家都清楚看见那贴在脸上和额上的绷带，一时都有些惊讶，“班长你去打架了？”

季风淡淡一笑，似真似假地道：“对啊。”

大家哈哈大笑，显然都没信，但是也没再问了。

班里的同学来得七七八八，大伙儿准备玩游戏，却卡在喝不喝酒的问题上争执不下。

平时喜欢搞笑的刁智敏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扬着下颌看着季风道：“班长比我们大一岁，肯定敢喝酒吧？”

季风掠了眼旁边满满一箱的啤酒，笑了，“你想喝我陪你喝，女生就别喝了，我们只是普通聚会，没必要玩大，你说是吗？”

钟思筠：“班长这话怎么怪怪的，好像话里有话？”

薛洋白了她一眼，“你小声一点吧。”

空酒瓶在围成一圈的学生们中间转了起来，停下，游戏开始了。

叶筱筱一直注意季风。

如果说在她眼里，原本的季风是站在云端高不可攀的人，那么如今，她走近了，才发现对方不止疏离缥缈，身上更充满无数迷团和矛盾。

不管是对方这个年纪却独自一人住在旧社区，还是惹到社会青年被围堵，抑或是他一个学生竟然走进夜总会……这种种种种，都让她心头压着一块石头。

她快喘不过气了。

第12章

叶筱筱胡思乱想时，游戏已经进入了几轮，被空瓶子转到的同学有的选择真心话，有的选择大冒险，随着气氛节节的攀升，原本还有些束手束脚的学生们逐渐放开。

体现出来就是问的问题越大胆，提出的大冒险更刺激，每一轮瓶子开始转动，胆小的女生们会靠在一起尖叫，眼睛却咕噜咕噜地转，脸上泛起一丝兴奋的红潮。

瓶子再一次停下，指向的对象正是季风，同学们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喧哗，立刻便有人喊：“快点快点！你们女生的机会来了！问问班长喜欢谁！”

众人大笑。

季风也在笑，他淡定坐着，没有丝毫慌张，扫了同学们一眼，从容说道：“怎么知道我一定选真心话？”

“啊！”那人发出一声失望的呼声，随即说道：“班长你确定选大冒险？你看木头刚刚吃的那块超级芥末寿司，现在还没缓过神，还是选真心话吧！”

一时间都在附和，看样子对向来低调的班长，很多人都充满好奇。

叶筱筱担心季风若是选择大冒险会被人整蛊，不免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季风眼角一扫，点头，“好，真心话。”

话音刚落，数个问题就抛了出来——

“班长有没有喜欢的人？”

“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大挫折是什么？”

“你的小癖好是什么？”

“心仪哪个大学？”

……

问题还挺多，但是季风不可能一个个回答，他望向转瓶子的同学，等着他提问，那同学收到其他同学的暗示，瞬间感到压力，犹豫片刻，“班长，呃……你的梦想是什么？”

问题一出，立刻迎来大部分同学的嘘声。

这算什么问题，小学生写作文咩，浪费了一个八卦班长私人生活的机会，还有同学做着夸张的捶胸顿足动作。

叶筱筱却立刻竖起耳朵，认真看着季风，她发现季风有点奇怪，这种对别人来说简单得像喝水一样，可以脱口而出的问题，竟然让他愣了愣。

他垂下眼睑，眸色极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人群中间的空瓶子，声音清冽干净，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极轻又淡，“毁掉一些东西算不算。”

什么？

大家露出没听清的表情，下一秒便见季风抬头轻笑，“开玩笑的，我想想……25岁之前登上福布斯财富榜？”

“哇！”

同学们边笑边鼓掌。

“班长大志气啊！”

“我们一定年年注意福布斯财富榜！”

“班长我们等你！”

“班长一定可以的！”

气氛和谐友好，虽然说玩游戏，但这个话题似乎激起了其他人的兴趣，一时间大家谈起自己的梦想和理想，叶筱筱一边听着钟思筠兴奋地说自己以后要做一名女强人，一边看着季风，她看得太专注，惹得季风望了过来。

两双眼睛隔着人群对望，季风率先有了反应，他缓缓弯了眼睛，兴味一笑，叶筱筱脸一红，下意识转开视线。

游戏又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时间里叶筱筱转到了一次，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和她相比，季风的运气要差得多，连连被转中。

有了前一次的教训，季风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也不想做一些猴戏让人看笑话，干脆认罚，直接拿了啤酒就喝。

班长虽然为人谦和，但原则性极强，他说不愿就是不愿，大家虽然希望他积极参与游戏，但他没意愿，也无法勉强，唯一让他们惊叹的是，几轮罚酒下来，季风喝了几瓶酒，依然面不改色。

“可以啊班长！真看不出你还有这种酒量！”

游戏渐渐跑题，大家都不玩了，最后变成女生们挤在一起聊天，男生们挨在一起吹牛喝酒。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是晚上8点钟，季风看了眼时间，率先起身，“晚了，我得回去。”

大家正玩得高兴，闻言都劝他再玩一会儿，他摇头，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明天有课，你们别玩太晚，薛洋，喝多的人记得把他们安全送回去。”

他一走，叶筱筱也没心思再留，跟同学们打了招呼就走了。

原本正在小口啄酒的刁智敏一看，立刻拍了下薛洋，小声说道：“我去送筱筱回家。”赶紧走了出去。

他走出包厢，深深吸几口气，给自己反复打气后昂首挺胸向前走，转过走廊，脚步却是一顿。

走道上，季风停在中间，侧身回看，一副等人的模样，他的身后，叶筱筱快步向他走去，等她走到身边，两人并肩向电梯间走去。

电梯很快关闭，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怔怔站了半天，转身走回包厢，薛洋看到他还觉得奇怪，“不是说去送人？”

刁智敏低着头，闷不吭声。

……

叶筱筱不知道她出来后，刁智敏还跟着出来，事实上她现在迫切地想问清楚一些事，心神都在季风身上，哪会去注意一些别的事。

季风叫了辆出租车先送她回家，碍于车上有别人不好问，又担心一会儿回家错过机会，叶筱筱整个人坐如针毡，频频向他张望。

半晌扯了扯他的衣角，“我有话想跟你说。”

季风看了她一眼，点头，让师傅在路边停下。

这里距离她住的小区还有一段路，旁边是个小公园，路边高树参天，昏黄的路灯被茂密的枝叶打成碎片，凌乱地投影在人行道上。

季风站在她面前，温和地看着她，坦坦荡荡的模样，“想问什么，问吧。”

叶筱筱原本有一肚子的问题，到了这会，被季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看，心里某些焦躁不安的东西仿佛得到安抚，慢慢平静下去，忽然间又不想问了。

独身一人住在旧社区，这证明没有亲人接纳他，不是亲人离世或不在身边，便是有现实的问题阻隔，不管是哪一个原因，相信都不是一段快乐的回忆。

她又何必提起，明知道这些有个不好的答案，至于为什么惹到社会青年被围堵，抑或是他一个学生竟然走进夜总会……

很明显他身上背负着一些普通学生不应该有的东西，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不应该问，可是她又告诉自己，如果知道了，她或许可以帮到他……

她真的能帮到他吗？

他们家，或许有钱有势，可是她本人，除去家庭笼罩的光环，一无所有，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还没成年，正在念书，花的每一分钱，都来自于父母，她有什么本事能帮到他？

她紧紧抿住唇，眼神一瞬间黯了下去，片刻又强打起精神，抬头道：“你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你身上有伤口。”

季风挑了挑眉，歪了歪头，神情微微舒开，他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我有分寸。”

说完，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季风：“不是有话要说？”

叶筱筱站了一会儿，突然道：“班长，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一些麻烦，我可能帮不了你，但若是你需要，不管什么时候，不开心也好，难过也好，我都会陪着你。”

平静的心湖像是突然被人投入石子，骤然泛起涟漪，季风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住了。

从一开始，叶筱筱的反应就让他出乎意料，这些本来应该由他说来诱惑她的话，全被她说了，而他还什么都没做。

从他决定把她选为目标，引她入局，浑身解数没来得及施展，她就已经自己靠了过来，完全地，打乱他的计划……

这么傻，这么容易被骗的吗？

季风不知想着什么，眼神晦涩难辨，半晌垂下眼眸，浓密纤长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嗯。”

他转了个身，站在她身边，抬头看着树梢上挂着的月亮，想起了下午跟张林的会面，那与虎谋皮的感觉让他恶心。

“筱筱，我是个私生子。”

啊！

叶筱筱惊讶地看他，却见他抬头看着天边，“小时候，我曾经羡慕那些有爸爸的小朋友，我问妈妈我为什么没有爸爸，我妈妈说，我有她就够了，她会一直陪着我。”

他低头笑了笑，脸上神情温柔至极，像是在诉说一件美好的往事，“但是后来，妈妈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