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都爱英雄，更何况那英雄还心甘情愿的诚服于自己身下，怎么能不喜欢，怎么可能不会爱上这样一个人。连骗自己都觉得可笑。祁衍觉得空洞，他在没有彻底了解沈以戎时，就被他的单纯直白所吸引，现在看到了他的过去，又被那份狠厉决绝下依旧的纯白所打动。

不喜欢是假的，怎么可能不喜欢。

可他又该如何接受这份沉甸甸的感情，祁衍想的头痛欲裂，心里开始泛起一点点的阵痛，甚至连喘息都觉得费力迟钝。恍惚间突然想起周颢那句，“离这种人远些，否则到最后哭的人还不知道是谁。”

果然纨绔最了解纨绔，周颢说的对。像他们这种被迫有家室的人，如果哪天真的遇到称心如意，满心喜欢的人，不是好事，是劫难。

是两个人彼此的劫难。

第25章

1.

一开始就意料到的结果，沈以戎还是觉得太难过了，心里太痛了。尘埃落定，他甚至不敢直面祁衍的离开。直到听到客厅处传来的一声关门的闷响，终于，沈以戎苦笑着抹去眼角最后的泪水，胡乱的揉搓着自己的脸颊。

告诉自己，现在好了，一切都完了。他的爱情一开始就是错的，祁衍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老板，他又恢复平庸的身份窝在芸芸众生中，从此再也没有亲近对方的机会。

明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结局，可现在难过的好像心脏被一刀刀的划破，比以往任何一次真实的伤口都难以愈合，和祁衍短暂的相遇仿佛瞬间的烟火，快速的绽放在天幕中，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却有火花落在了草地上，烧透了沈以戎的平静的内心。

2.

至少这样的结局不算难堪，两人依旧体面。沈以戎坐在地面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半晌后手机铃声响起，一个纯陌生的号码，沈以戎大脑还处在一片空白中，随身摁了接听键。

“嗨，我亲爱的SAM，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

久违的英语名字在次被人称呼，沈以戎皱眉，依旧混沌的大脑来不及反应回复，手机里的男人继续用英文说道：“听说你被军队开除了，我在次向你伸出橄榄枝，这次你愿意来我这儿吗？”

是伯格……沈以戎猛的睁大了眼睛。

回忆如同漩涡一般将他卷入一年前，在岚内亚的硝烟里，半是轻挑半是认真的声调。

两个浑身都是血的男人同时躲在一辆报废翻到的越野车后。伯格本来就是是中美混血，被油彩和鲜血掩盖，原本硬朗立体的五官变得柔和扁平。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套海军陆战队的作战服，沈以戎以为是军方的兄弟，一直把受伤的伯格护在身后。

依旧是那如同神来之笔的一枪，直接狙击在恐怖分子头目的眉心。血花爆开，围堵的人群顿时四散而开。几乎在瞬间，如雨点般的子弹向他们这边宣泄而来。

也辛亏越野车够结实，挡得住那么多子弹的射击。沈以戎那会儿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杀了对方首领，无论如何都逃不脱怒火攻心的报复。

一旁看着受伤虚弱的伯格却在沈以戎一枪杀了对方头目后，喘着粗气，缓了半天神，猛的对着耳麦用英语一阵怒吼，“他妈的，老子都快被子弹打成筛子了，你们赶紧滚过来支援！”

沈以戎还沉寂在自己死后，父亲和妹妹该怎么办的阴影里，弹匣里最后一颗子弹打尽，内心沉痛又悲伤。

只盼望最后自己留个全尸，体面的被带回国安葬。哪儿想旁边的同伙一阵快速又激烈的英语对骂后，半晌，天空飞来一架黑鹰军用武装直升机，架在直升机上的突击枪突突的喷射火焰，瞬间把对方打的人仰马翻。

不过片刻，没了头目的恐怖分子如同失了头狼的狼群，强撑不了多久就分散逃窜。原来要死的人没死成，重伤昏迷的队友却把头盔一甩，露出亚麻色的短发，被油彩和鲜血染尽的脸上看不清具体的样貌，只是大笑时露出结白的牙齿，兴奋的拿着手枪对天空横射。

这一切太过虚幻，沈以戎瘫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看着手上破裂的随身定位仪器和只剩下沙沙响声的耳麦。

“嗨，你是中国军方的人嘛？天啊！你刚才那一枪简直酷毙了！”伯格声音一惯的轻挑，高兴的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梦幻之旅，即使浑身鲜血，衣服破碎，也没有刚苦战后的一点狼狈。

沈以戎默然点头，打算确定好局势稳定后，先去队里说好的地方等待集合。眼下黑鹰还在天空盘旋，甚至没认真打量对方为什么穿了海军陆战队的作战服，沈以戎直觉明白对方大概是一小股收了钱来办事的佣兵组织。

骨子里还是纯血的良民，沈以戎知道跟这些人扯上关系说不清，只能随便敷衍，随口编了个英文名字唬弄对方，心里计划着等待撤离。

可伯格来了劲，死里逃生后热情到几乎雀跃，拉着沈以戎习惯性的挖墙脚，“嗨，听说你们军方一个月开的工资连两千美金都不到。兄弟，你跟我们干吧，我们这儿正缺像你这样的狙击手。”

3.

当然那会的沈以戎满腔热忱的要为国尽忠，连为国捐躯死而后已都不怕，更别提接受对方金钱的诱惑。凭伯格说破了嘴皮子，沈以戎连一句哦都懒得回答。客客气气的说了句，“抱歉，我是中国军人”后，谨慎的没在现场留下一丝痕迹的撤退。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一枪斩首太过惊为天人，还是沈以戎冷静从容的拒绝刺激了伯格一颗芳心。等他警戒着离开废墟的战场，消失的最后一刻，伯格大声对着他喊道：“嗨，SAM。退伍后考虑也可以，我这儿永远欢迎你！”

4.

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连退伍的资格都没了，沈以戎狼狈不堪的被军队一脚踢回了人世间，在听到那一声SAM后，恍然觉得前尘如梦一般，都消散了，都过去了，什么也没了。

也没细想对方信息怎么这么灵通，连他被军队开除了都能查到，沈以戎徒然觉得自己既然还能被人这么惦记着，大概还算有一些本事和能力。

刚被祁衍拒绝后的一颗破裂的心慢慢开始回血，电话那头的伯格听着一片沉默声，尴尬的说了句什么，沈以戎也没听清楚。

半晌后，沈以戎想到自己还欠着祁衍的29万。心里闷痛依旧，就算祁衍想草草了事，不收他一分回报。可钱就是钱，即使俗气又卑略，可摆在面前的事实如此。

那是一道坎，如果不还请这笔帐，注定无法恢复以往的宁静。就像一根刺永远扎在心底，无时不刻都提醒自己，曾经拥有祁衍美好的记忆，却在自己私心的爱慕喜欢下，彻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好！我答应你！”沈以戎用英语回复，心中庆幸自己身无长处，语言上却极有天赋，虽然能出国说上外语的任务少之又少，可队里要求行动队必须掌握英语口语和听力，沈以戎学的很快又专业，到最后也没有放下。

大概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想躲也躲不开，该来的总会来。为军队效命也好，为雇佣兵组织卖力也罢。

既然曾经的荣光都以消失殆尽，又何必倔强坚守最后那一份本心呢。

沈以戎没说自己的邮箱地址，对方连他手机号都清楚，更何况其他具体信息。他现在一无所有，又需要钱，又需要出卖体力让自己不要继续沉浸在这份无望的感情里。

“好，那之后我们邮箱联系……”

第26章

1.

哈得斯国际公司（HadesInternational），美国私人安全公司，简称HDI。2001年成立，总部在芝加哥，业务遍及英国，南非，刚果，伊拉克等，主业是石油天然气等能源项目安全保护。由美国三角洲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英国皇家空降特勤队等退役人员组建。

伯格说，HDI从未主动招收亚裔成员，这次是他向总部强烈的推荐了沈以戎。

一个国外合法的安保公司，单从网络上只能查找出少许片面的信息。伯格说，本来芝加哥总部那边是要求为时一个月的考核期，但你被拍到的那一枪斩首视频太惊艳了，总部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才非常不可得，决定直接给你一个实习的机会。

确实如此，那一枪不仅在国外流传开后收到夸赞，在国内也因为那一枪，沈以戎被授予三等功。如果不是被队友陷害，因为这份奖赏和荣光，他会在一年后受邀参加猎人集训，归队后获任副队长。

可本该获得的所有荣誉全部断送在队友手上，升衔，留任……终究成了繁星泡影。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被军队开除，和祁衍了断。最后，因为一面之缘救了伯格，HDI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伯格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你是金子，必定会绽放光芒吸引猎手。你应该庆幸那天是我看到你身份牌并记住了你。否则你杀了萨德尔曼（恐怖组织头目），会召来他无数忠党反噬。

半是好意半是威胁。

你现在已经不被军方所保护，如果你的信息外漏，你，以及你的家人，都将万劫不复。

SAM……不，是RONG，欢迎你加入HDI。

2.

哈迪斯（Hades），宙斯的兄弟，掌管冥府的神，同时也是财富之神。残忍，可怕，但却忠诚守信。

沈以戎看过HDI的资料后告诉伯格，他现在身份特殊，开除军籍的半年里，每个星期都要到派出所报道，而且一举一动都受限制，连出远门都要提前申请，经过有关部门的同意。

伯格却轻笑，嗨，RONG，中国军人的思维果然死板。我们看中你的能力，虽然暂时没什么重要活动，但如果近期需要你做什么，我们完全可以给你伪造假身份出国。

“虽然我已经被军方开除，并不代表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伯格……”沈以戎老实本分了二十六多年，乍一听要做这种违法的事，还是有些心惊。

“放心，RONG。我们公司主要业务是负责帮那些南非石油矿产老板们看场子，或者在特殊情况下为那些老板富商们提供近身保护。如你所见，我们不同与三流佣兵组织，我们只做正经生意。”伯格说的无比惆怅，转而话音一落，问道：“听说你妹妹刚做了心脏病的手术，你现在大概很缺钱吧。”

“你连这个都能查到？”沈以戎几乎觉得自己被看的浑身赤裸，骨头缝里都透出凉意。

“我是HDI的股东之一，为了挖你这块墙角，我可没少费力调查，你有什么信息我能不知道。”伯格说的得意，雇佣兵组织也有独自的情报网系统，如果真想查，天罗地网的线都会伸出将目标包围。

“好，我只有二个要求。烈度不要太大，时间不要太久。”沈以戎想了想又补充道：“等我身份恢复自由，其他的也未尝不可……”

“.哈哈，RONG。你们亚洲人都这么万事小心的嘛，前不久我们小队接了一个日本的单子，交接时那位负责人也跟你一样小心翼翼。”伯格说的爽朗，笑的极其大声。电话对面的沈以戎甚至听不明白对方是赞许还是嘲弄，在把最后的问题咨询完毕，麻利的挂断电话。

雇佣兵和正规军的很大的区别是，前者没什么秘密可言，几乎透明。军队则长期处在一个保密机制下，被铜城铁壁包的密不透风。

伯格是个话唠，短短两天内，在沈以戎同意加入HDI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疯狂的电话轰炸。

一开始是夸赞，说自己当时在岚内亚都快要死了，那群队友们支援不及时，害的他四处逃窜。

但最后语气到到认真起来：“多亏了一开始机灵，知道你们中国军方也在救人，找人仿了套你们海军陆战队的作训服，还真巧就被你救了。RONG，谢谢你！所以你要相信，我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才想让你加入HDI，我有HDI的控股权，我可以给你带来最轻松的任务和最多的报酬！”

3.

其余内容沈以戎听的模糊，不以为然。可人果然是庸俗的，伯格最后那一席话最为真实。金钱的力量堪比魔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古名言。

妹妹手术很成功，基本在出院观察两个月就可以恢复正常。沈以戎知恩图报，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遇到祁衍后才得到转变的，可无论如何也不想那一天，就和他这么消散在人海。

本来可以做到无所牵绊，可男人天性的占有欲和从军多年的血性，让祁衍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所以就是到了现在，还是不想欠对方一丝一毫。

祁衍没有错，甚至帮了自己那么多，而自己贪心不足，想要的更多。沈以戎有自己的原则，他曾经浴血杀敌，与死神搏命，所以即使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也不想把自己变得那么狼狈不堪。

生活依旧如常，沈以戎恢复了以往的三点一线的日常。去医院看妹妹，去健身房锻炼体力恢复肌肉力量，回到家躺在床上，闭上眼想念祁衍，或许对方早把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有自己还在独自思念。

二十六年的人生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成功，接受了命运给予的各种考验，最后终于倒在了感情的平衡线上。

听说一生中第一次的心动都会不得善终，因为太过美好，所以难以维持。

沈以戎把手停在胸口处心脏跳动的位置，感觉每一次颤动。祁衍的容貌依旧在大脑里挥之不去，生气的，嗔怒的，微笑的……带了十足十的威严，但是目光却温润，柔情似水。

心跳的速度逐渐加快，沈以戎觉得鼻子发酸，原来失去一个人的滋味这么痛苦。他开始期待未来的战场，至少鲜血和硝烟，可以让他忘记沉痛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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