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一切有我,我应付得来,等处理好了给咱爸打个电话报平安,现在别叫他们担心。”
我其实慌得很,除了安慰秦满心,其他什么事都不明白。我还是生了病都由我爸照看着,什么也不用管的年纪,现在一下碰上事儿,我连孩子该进那栋楼都不知道。
直到下了车我的脑袋都还跟浆糊似的,只懂得跟着秦塬走。他和霍裴一个打电话一个办手续,忙前忙后,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会哄哄秦满心。
无力感再次漫过我的全身,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脱离众人的感觉让我很惶恐,我以为自己接受能力快,已经可以很好地适应这个时代了,可那有如何?一出了事,年龄和阅历摆在那,我依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我原本就是没长大的孩子。
我的身体猛然一震。
恐惧蔓延过我的全身。
是的,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甚至渐渐忘记,等我的信息素稳定了,我就会被送回08年,秦满心不复存在,现在宠爱我的秦塬也会变回十七岁时高傲别扭的少年。
我差点就忘了这个时代还有另一个真正属于这里的我。
我险些要以为我就是“我”了。
我抱着秦满心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发呆,他偶尔清醒一点,会奶声奶气地喊我“小爸爸”。我好心痛,特别不舍得将来有一天要和他分开。
医生护士已经准备好了,秦塬小跑过来,从我手里接过秦满心。
他担忧地望了我一眼:
“辛柑,你脸色不太好,身体感觉如何?”
他伸手扯开我脖颈上的抑制环,手指贴上我的性/腺,轻轻按压两下。我被刺激得抖了两下,才嗅出自己信息素味道变得有些古怪。
“要是不舒服让小裴陪你在这坐着,我带满满去诊室。”
我恍惚地回望他一眼,回过神来。
“……不用,我跟你一块去……”
可我刚想起身,就感觉双腿一麻,重新栽回椅子上。
秦塬一惊,差点把儿子扔给护士。
“怎么了?”
我摇摇头,狠狠锤了两下腿:
“你还是带满满先去吧,我好像被他压得太久,腿麻了……”
秦塬听了,忙叫来霍裴,叮嘱他:
“陪小辛在这里待着,我先带满满进去,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霍裴十分听话,一屁股坐在我边上,一副随时准备陪聊的架势。
秦塬还是不太放心,一步三回头,我做了个“快去”的嘴型,他在念念不舍地抱着秦满心进了急诊室。
等他进屋关了门,我才扭回头,后脑靠上墙壁,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日光灯管撒下苍白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霍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揣摩我的情绪,斟酌着开口:
“嫂子,对不起啊……”
“没关系,这事不怪你。”
我都没心思去和他纠结称呼了,他爱叫“嫂子”就叫“嫂子”吧。
“哎,我也没想到你们这高档小区附近会突然冲出摩托车啊,咱们五环内不都禁京B车好久了吗?还好满满闪得快只是被排气管擦着烫了,不然后果……”
霍裴说着自己都哆嗦了两下。
“噫,我的妈,我自己都不敢想了!”
我听了也后怕,心惊地瞪了他一眼,狠狠拍了他后脑勺一把,跺跺脚:
“闭嘴闭嘴!别说了!乌鸦嘴!呸三下!”
霍裴“哎哟喂”一声,捂紧了自己的嘴又松开,朝边上连呸三声。
“对不住啊嫂子,我这张嘴真的是,哎,我姐在家就整天骂我,可我从小到大这样习惯了,改不了我也郁闷。我姐嫌弃我不肯让我帮她做事,还好有塬哥收留我呢,不然我现在都喝西北风。”
我盯着他瞧了两眼:“你和你姐姐关系不好吗?”
霍裴笑了笑:“好啊!怎么不好!人家都说越吵感情越好呢,我跟我姐从小打到大的——诶,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头发吗?”
他边说还边用手指扯了扯自己的卷发,没等我问呢,就自顾自回答了:
“因为我小的时候天天和我姐互扯头发,有一次我把她最喜欢的头花给扯烂了,她那个气啊,怒火中烧,掏了把美工剪刀就扑上来,把我一头光泽靓丽的古希腊美男卷给剪秃了,狗啃似的。哎,我爹只好带我去理成小平头。可我姐贼记仇一女的,此后但凡逮着我头发长长的机会就来剪我的头,还拿推子给我剃!推子!你能想吗嫂子!就那个唔嗡嗡嗡直震的东西!我的老天爷啊我从小别的不怕,最怕这个,每回我一听那声音都跟上刑似的。反正就是在我姐的摧残之下吧,很多我小时候想做不能做的事,比如留头发,我就想做了,她让少说话多做事,我话反而是越来越多。”
我听了,挑挑眉毛,竟不知要作何反应,只能说道:
“……那你现在还挺叛逆。”
没想到霍裴从容大方地承认了,心真宽,真够可以的。
我犹豫了会儿,看看四下无人,又斟酌着问:
“那你姐姐……这么爽快豪气的一个人,怎么会跟秦塬在一起过呢?”
“谁们?我姐和塬哥啊?”
霍裴感叹了一声,有些惆怅。
“嗐,虽然我觉得他俩真的挺配的,也希望他俩过去真的有一腿,动过真感情,但我老实和你说吧,嫂子,我姐和塬哥真的是互相不来电,比哥们还哥们呢。我那天说塬哥和我姐有过一段确实不错,但都是假的,骗骗人的。嫂子,这事你不是知道吗?又纠结啦?”
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霍裴话多但人挺老实的,应该不会说谎,起码证明秦塬说他和霍绫互相谋取利益才在一块的事没有骗我。
我对霍绫一时还挺好奇的。
“你姐姐的性格好像和秦塬很不一样,怎么听你说的,他俩关系还挺好呢?”
霍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哎哟,那有什么,他们性子是差了天南海北,但他们都是商人,要交朋友做生意的,还管谁性格什么样儿?只要你能帮我赚钱,我能帮你图利,那我们就是最好的商业伙伴,就是朋友,就算你爱闻臭袜子你也是我朋友。这么说吧嫂子,我也不怕得罪我姐,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掉钱眼儿里的俗人,根本不是真的爱什么艺术,我爸我爹那一身艺术细胞她大概就遗传个百分之十吧,剩下百分九十都在我这呢!”
跟霍裴说话真的太轻松了,这小子嘴跟水龙头似的,开一点就拼命往外冒,只问一两句他能回你十句。
我想了想又接着问:
“那你姐姐是为什么……呃又什么时候找到秦塬的啊?”
霍裴这次却露出了略显疑惑的神情:
“嫂子,原来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啊?塬哥怎么没和你说呢,那也太不对了,难怪你怪他呢,误会都不解释清楚怎么能行?你还是太温柔善良了,换作我直接一巴掌把他抽清醒。”
我尴尬一笑。
……谢谢,两个多小时前刚刚抽过。
作者有话说:
发小不一定会打架,亲姐弟必定会斗殴?
第37章Chapter35
霍裴没留意到我的异样,挠了挠头,思索了一番。
“我想想啊,其实我也是后来才辗转打听到的,那会儿塬哥大学毕业一年了,一直忙着办工作室,但是没什么起色。主要吧他非专业出身,想要拉人入伙太难了,没人信任他呀!”
他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看着挺吊儿郎当的,但神情却格外惋惜。
“哎,塬哥那一年是真的拼呀,每天就睡三小时,天南地北地跑,却怎么跑怎么碰壁,还要经受一些异性omega的骚扰。不过他都严正表示自己是gay了。有次我姐和圈里的女伴聚会,那女伴以前想追塬哥,但听说他是gay,觉得挺遗憾的,还跟我姐吐槽了一番那小伙子人多有前途,就是没门道,估计也就这样了,怪可惜的。”
“嘿!这下不就巧了吗!我姐要找的正是这样一个穷有志气的年轻gay啊……啊我是说当年的塬哥啊,肯定不是现在的,嫂子我绝对没说塬哥坏话哈。”
我嘴角抽抽:“没事儿,你接着说。”
霍裴轻咳了一声,润润喉咙,绘声绘色地接着说道:
“我姐当时的处境也挺奇葩的,她那画廊和工作室都刚成立没多久,正是却资金运转的时候呢,天天也是累得凌晨才回家。她一个姑娘家的多不容易啊,我爹劝过她要不然算了,我爸砸钱,我爸投资,我爸养她那家画廊,可她从小傲气着呢,怎么样也不肯靠家里,非要在北京城里混出点名堂。就这样熬着熬着,终于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愿意投资的中东土豪,可你知道人提多奇葩的要求吗?”
我被霍裴这业务说书的给带跑了,沉浸在“中英混血美女闯荡北京艺术圈记”的故事里,逐渐忘记原本单纯的目的。
我忍不住咽了咽,紧张地问:
“……有多奇葩?难道要她嫁给中东土豪做小老婆吗?”
霍裴“噫”了声,十分嫌弃地望了我一眼。
“嫂子,真是,你想的都是什么啊。那中东土豪是个特那什么……传统的男人……我这么说你听懂吧,就是重男轻女,有些歧视女性。他觉得我姐的画廊和签的画家画的画都挺好的,都很喜欢,但他不喜欢我姐。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画廊的老板是位女性,他不愿意和女性领导层成为合作伙伴。还老觉得我姐没结婚吧,整天换男朋友,心思肯定不在事业上,对待合作伙伴肯定不忠诚。”
“我姐一开始也特别不爽快,可能怎么办呢,人家有钱,再怎么样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啊!而且有一个这样的人这么想,肯定会有第二个,这世界对女性就是这么不公平。所以我姐就想找个像塬哥这样的男人假结婚了,做给外人看,首先让外人觉得画廊和工作室其实是我‘姐夫’掌权,我姐只是负责日常运营罢了,没实权的。再者堵那些觉得她不结婚难相处不会处理家庭关系的人的嘴。等将来生意稳了,我姐重新做回她的独身主义女老板,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塬哥呢在这个圈子里也站稳了脚,有了一定声望,想把生意做大就不难了。”
我天!这个方法得亏霍绫能想得出来!估计也就她这样自在洒脱的人能想得出来吧。结婚可是终身大事,更何况是和个陌生人假结婚?万一出了岔子谁负担得起?这根本是一场看不到结局的豪赌!
我在心里替霍绫捏了把汗,急忙问道:
“后来呢后来呢?你姐姐成功了没有?”
霍裴闻言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嫂子,你说什么呢?当然没成功了,要成功了还能有您吗?”
我一愣,是啊我不是……靠秦满心又上位了吗?他们是因为秦塬有了满满才取消婚约的吧。
“哎,要是没满满,你姐和秦塬说不定真走红地毯了。”
“没满满也走不成啊,塬哥都把你找回来了,和我姐绝对不可能了。”
霍裴抬起头,脑袋向后仰了仰,双手枕在脑袋后,抬头仿佛陷入一段深沉的过往。
“你不知道塬哥刚找到你那会儿有多激动,他从驻意大使馆打越洋电话回来的时候都快哭了,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能有听见塬哥哭得一天。他连最颓废的时候……哦就是所有人都以为你出事的那时候,都是靠着加班加点来麻痹自己,看得我们这一众手下干着急。”
所有人都以为我出事?
我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自己已知的信息,觉得霍裴说的,应该指的是庄钦提到的我在云南出了意外,被政府当做遇难者处理了这件事。
庄钦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那霍裴会知道吗?
我刚想开口问一问,一根神经又猛地扯住了我,叫我住嘴。
霍裴总是把我当做未来的我,说明他很可能对我穿越一事不知情。
可我能在多年不见的庄钦面前装失忆,在霍裴面前呢?显然行不通。
哎,这个问题又问不出口了。
霍裴放下背在脑袋后面的手,撑起身体,懒懒散散吊儿郎当地重新架起二郎腿。
“哎,嫂子,其实我挺不明白的,听说你大学的时候经常跑去找塬哥,你们不是发小吗?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没在一起呢?连我姐都知道你呢,说有个小秦塬一届的学弟整天在秦塬身边转悠,自己毕业班忙都忙不过来呢,还给已经出社会的秦塬做便当盒,写论文还不忘帮他查美术资料……”
“你等会儿!”
我失声叫停他。
护士朝我投来一个警示的目光,得被我选择性无视了。
没办法,这消息听着太惊悚了。
我是秦塬的什么?!
脑袋轰地一声,我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忘了自己腿还麻着,一跺脚,麻痹感让我浑身哆嗦。
“你刚刚说什么?我是秦塬的学弟?我小他一届?”
霍裴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强烈,愣了好一会才点点头:“是啊,难道不是吗?我姐是这么说的呀。嫂子,你反应怎么这么大,你别吓我啊!”
你别说了!我自己都吓得哽住。
这没可能啊,我和秦塬同一年生的,就差没几个月,从小到大都念一个班,怎么上了大学就小了他一届,成了他的学弟呢?
难道我上了大学以后某一个学年学分没修够,留级了不成?
“没事没事,咱俩都休息会儿吧,等秦塬和满满出来。”
我回过神,朝霍裴摆摆手。
“嫂子,你最近好奇怪啊……”
霍裴鄙夷地望了我一眼,但也静静靠墙上养神了。
我心想,我大学年级和秦塬不一样,这事肯定有古怪,但霍裴确实不一定知道。不如改天再问问别人?问问庄钦?
我趁霍裴不注意,偷偷掏出手机,打算给庄钦发个短信。
但在选择发送人的那一刻,我却犹豫了。最新的通讯录已经变了,按照拼音排列的最新排序,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备注我“大爸”。
我灵关一闪。
对啊,我俩爸都知道我是穿来的,秦塬和他们说过呀。
我和秦塬之间的事或许他们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但关于我个人的事,尤其是学业上的事,他们肯定门儿清。
于是我飞速把刚才打下的字都删了,重新编辑了一条内容,发送给了我大爸,上面写道:
“大爸,我想问问你,你记不记得我是哪一年大学毕业的啊?”
我刚按下发送,那边急诊室的门就打开了,秦塬抱着秦满心,边走边轻轻地晃。
我做贼心虚,赶紧把手机给收了,起身迎过去,霍裴也后脚跟上来。
“怎么样了?”
我仔细查看秦满心的小腿,伤口已经处理好,贴上了药膏,医生怕他乱蹬腿把药膏甩没了,觉得光用胶布固定不太够,还特地多用几层胶布缠在腿上,知道的这是烫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了石膏。
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他轻靠在秦塬脖颈间,蹭了蹭我的手肘。
“医生怎么说?”
秦塬明显松了一口气:
“还好烫伤面积不大,轻度烧伤,每三天来换一次药。最近都不让碰水了,睡前拿毛巾给他擦擦身子就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