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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 墨赴长安 4693 字 2023-09-04

就这么同意了?吴卿欣喜若狂。

筹备了一个月,婚事终于等到了举办的那一天。

十里红妆,他给足了她体面与尊宠。她觅得了良人,终于逃脱花巷的噩梦。

红袖没有跟她同来吴府,红袖不肯予她祝福。

白宣坐在红轿之中,她忍不住伸出如玉手指轻轻抚上脸上还未消肿的红印——是的,红印。

一向温润如玉的吴卿因为一时酗酒失手误打了她。可她知晓他不是有意,她不会责怪,因为她喜欢他,她不忍。

可是红袖见了她脸上的红印却变了脸色,“我早知那人不是什么正经人,这婚退了吧。”

白宣慌忙拉住她的手,“红袖啊,我心悦他。这是他跪了两天两夜才为我们求来的,我舍不得。”

虽然答应迎娶过门,却也只能入那偏门。正门是白宣这等人永远不能走的。

可是那又怎样,她白宣嫁得了心仪的夫婿,得遇良人。那些虚名,她不在乎。

洞房花烛夜,恩爱缠绵。

白宣觉得自己如此有幸。

可是,第二日。吴卿离开家门之后,她想要出门走动去看望红袖,却被家丁拦了下来。

“老爷不许。”他们公事公办,如实相告。

白宣只道是三天以后才可回去见娘家人,可事实证明,她太天真。

她终于慢慢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她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自由。

除了吴府的后花园和她同吴卿的卧房,她哪里也不能去。

连花巷老板都未曾如此苛待。

白宣虽觉委屈,但仍然隐忍着。

至少,她还有她的夫君。

可是,自从吴卿入仕以后,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偶有一日,半夜里吴卿回来后,只点了书桌旁的灯,并未就寝。白宣睡眠浅,被他惹醒。

“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吴卿冷着脸,“我还要处理公事,你先且去睡吧。”

渐渐地,连吴卿都不再愿意同她说什么话。他在外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家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清。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都有自己的经历,也会形成相应的人格。我们要理性看待。

第26章金丝雀其八

终有一日,逆来顺受的白宣作出了反抗。

她偶然听仆役说起,说的是花巷的事。她便留了心,细听下来却得知是红袖失了嗓音,唱不了曲了。

她焉能不管?

可是,这府上她能依赖的,只有她的夫。

她独掌一豆灯火,枯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宿,才瞧见她的夫。

他眉间疲惫,却一身脂粉酒气。

“你……去了花巷?”白宣只觉火气烧灼至了她的脸上。

吴卿醉眼朦胧,斜乜着她,“你现在不是怀有身孕嘛,不方便。”

“所以,你就去花巷?”白宣,“吴卿,你置我于何地!”

“生气啦?生什么气啊,你不也是我从花巷里买回来的么。都一样,呵,都一样。”

都一样?

白宣忽觉心尖冷寒。

“你可曾把我当作你的妻?”

一声冷呻,“娼妓而已。”

白宣像是受惊雷加身般,狠狠地打了个颤。

原来,一腔真心实意,似这般,皆付诸于狗。

“……那,你有没有见过红袖?她怎样?”白宣压下哽咽。

“红袖?你说她呀,她可比你强!”他醉醺醺地撞开白宣的肩,摸到茶桌边给自己到了杯茶。

“阿宣啊,你姐妹红袖可真是有福气!当今陛下的皇叔看上了她,要为她赎身呐!”说罢,他癫笑起来。

什么!?那个九十多岁的荒淫无度的魏王!?

白宣惊惧道,“红袖断不会从!”

先前红袖忍辱负重都是为了她,如今她已脱离苦海,红袖肯定不会同意再委曲求全。

“不会从?是啊,她没有从。真是不识抬举啊。”

白宣忽觉全身失力发沉,她扶着桌子,六神无主,失声喃喃,“不会从……不会从之后呢……那个魏王……会不会……”放过她?

不会。

“本来都捆了送上塌了,结果那老不死的魏王不中用,教她挣脱了。可她自知自己是逃不出去的,便亲手打翻了油灯,自焚了。”

“自焚……不……不会的……”白宣手忙脚乱,欲要冲出门去,她的红袖……

可走了不过几步,却又被人一把扯回,狠狠地一掌掴下,她只觉天昏地暗,眼花耳鸣。

“别忘了,你如今是我吴氏的人。花巷那种地方,你怎可再去!”

“吴卿,我求你,让我去见一见红袖……”

“见什么?一具焦炭吗?”吴卿冷哼一声,伸展双臂,“还不过来服侍我更衣。都几更天了,还睡不睡了。明日我还要上朝呢,谁跟你似的,无所事事的妇人一个。你如今衣食住行花的可都是我吴家的银子,还敢不听话?”

白宣忽觉遍体生寒。

良久,她才开口,“吴卿。”

“又怎么了?”那般不耐烦。

“给我一纸休书吧……求你,休了我吧。”

一夜寂静,只余窗外错漏进的树叶摩挲之音。

他没说话,合衣盖了被背对着她睡去,连一双染了泥土的靴子都忘了脱。可见,他对她的这句话是那般的始料不及与紧张无措。

她就那么坐在椅子上,望着他的背影望了一夜。

……

翌日,早朝之时。在得知陛下将要审理此案时,举朝哗然。

吴卿宿醉后还发沉的头更疼了。

消息传遍了常安城,原本一桩再普通不过的案子惹了一个沸反盈天。

终于挨到了下朝,吴卿上了马车,晃晃悠悠走回家,却在自己家门见了另外一辆只有皇亲贵胄才能乘的马车。

是当今陛下的皇叔,魏王。

吴卿步下马车,正要施礼,一樽琉璃盏却从那垂着珠链纱幔的车撵里挣出,砸中了吴卿的额头。

“魏王恕罪。”被砸伤的人却心惊胆颤地跪下身来求饶。

“恕罪?”纱幔被两名侍女的纤纤玉手一左一右撩开,中间衣衫不整左拥右抱的,便是那位以风流名闻天下的魏王。

他冷嗤一声,“那娼妓不过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罢了,本王要什么女人没有,她倒好,自己自焚不算,还把事情捅到了陛下面前。”

说着,他皮肉松弛的手在身旁侍女身上不安分起来,“你娶的这位生的虽然不错,可惜脑子却不灵光。竟想跑去报官告我?你怂恿的?”

吴卿发着抖,“不干小的事……”

“不干你的事?”他一脚踹在吴卿肩头,用脚底拍了拍吴卿的脸,“今日本王在这里交代一句,那娼妓死便死了。教你娶的那名娼妓安分点,别给脸不要脸,找晦气!咱们走,回府乐去!”

说着,纱幔落下。

吴卿低下头去之时,却见那布满皱纹的脸朝只有二八芳华的少女凑近。

进了府,白宣却已不在府上了。

吴卿额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拭去,便如无头苍蝇一般急得团团转,“夫人何在?”

“休回花巷去了。”

“谁休的!”

“我。”走进来的正是矍铄的吴老爷子,他拄着拐,敲得地板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打在了吴卿的心鼓上。

“爹。”吴卿这时才想起遮住自己的伤口。

“挡什么挡,魏王在门口闹出那么大动静,我再老也比他耳聪目明。现在知道丢人了,当初不让你娶那个女人时,你怎的不听?”

“爹,这是两回事,不可混为一谈。”

“呵,两回事……”吴老爷子抬起拐杖狠狠地敲在吴卿的背上,吴卿双膝磕在地上是沉重的一声,“我问你,我们吴氏一族乃是名门望族,何曾有过卑贱之人入我吴氏门?我之姊,入宫为皇后,乃是国之母,何等风光恣意。若不是太子早夭,何至于轮到如今这个贱种掌权。你倒好,竟给我娶了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媳回来,你知不知羞?”

吴卿低着头,“爹当初明明说好了,答应了这桩婚事。”

“你还不死心?”

“说好了的,爹不能反悔。阿宣还有我们吴家的骨肉,求爹允我接她回来。”吴卿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却被吴老爷子当胸一脚踹了出去。

“没出息的玩意儿!”吴老爷子,“你怎知,那女人肚子里的不是别人的孩子!她清白?”

清白?不,凡是花巷里出来的女子都担不起这两个字。

吴卿终于沉默了。

“打了这个,再要一个就是。”临了,吴卿如是道,“这个是在花巷时怀上的,爹不放心打了就是。待我接她回来,必不会放她出府门半步,这样爹可放心?”

吴老爷子冷哂一声,“既也明了她不是清白女子,何以死死纠缠不肯放手?”

“求爹。”牛头不对马嘴。

吴老爷子冷笑一声,拄着拐杖远去。

这沉默便是允准,吴卿急忙起身,连马车都未备,急急冲向了花巷。

身后还有小厮追着喊,“少爷小心路!”

终于到了花巷,却被花巷老板板着脸拦了下来,“吴大人这番急急忙忙前来是要找谁?”

“我妻子。”

“呵。我花巷当□□姬死了一名,被你吴家休了一名。我这满腹的火气都没处撒,你们倒是一个个的都赶上来找不痛快!你知道我会少赚多少钱!要不是白宣那个死丫头跟了你离开花巷,红袖后来会那么不听话?你倒好,娶了回去也就罢了,大着肚子给我休回来!你让她怎么给我招待客人?”那花巷老板气的横眉竖眼,一头鬓花娇艳中带着几分张狂。

吴卿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我的妻,你敢让她再接客?”

“有没有搞错,是你们吴家不要了这残花败柳。两张口,她不接客,我怎么养活啊!晦气!倒霉!”

吴卿终于气急,一脚踹开那老板,横冲直撞破了白宣当初待着的屋子。

对着门的屏风上绣着“以文会友”,屏风后却是另一番景象。

“白宣!”这一声怒极,可屋子里的两人却没有被此打扰。

后追上来的老板见状,手里的红绢随着柔弱无骨的手拂过自己心口,冷讽道,“吴大人,您难道要一直赖在这里不成?”

吴卿却不理,只道,“跟我回去……白宣,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老板却笑得更开怀了,“早就打了。怀着个孩子接客多不方便呀。”

血气上涌,吴卿只觉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待送走昏厥过去的吴卿后,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餍足地步出了房中,正是九十多岁的魏王。

花巷老板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如何啊?”

“姿色绝佳,身段窈窕,很少见这么标致的美人儿了。我刚才听说,她刚打了孩子,怪不得气色不太好。”

“这等尤物都送上了您的塌,王爷,我上次求您的事——”

“好说。”魏王道,“不过死了一个不识时务的歌姬嘛,花巷的生意还是要做的。如今这个不长眼的跑去报官的,看在她伺候我的份上,就都一笔勾销了吧。下次我来,还要她伺候。那滋味,真销魂呐。”

“那是一定!”花巷老板笑得花枝乱颤。

待送走魏王后,花巷老板步进了屋子,顺手关好了门。

“阿宣,药效过了,你该醒了吧。”

床榻上的白宣倍感屈辱,她蹙着眉。起初因药效而四肢无力,如今却已渐渐恢复知觉,不过还有些痳。

“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是说只卖艺吗?”

“呵,卖艺?那能值几个钱?你可知你同你那红袖给我添了多少乱子!”

第27章金丝雀尾声

愤怒……

挣扎无望的无力……

听闻红袖之案被草草处理后,她不顾家丁阻拦欲要出府,吴老爷子却丢了一张休书给她,“走了,就别再进我这吴家的门。”

白宣捡起休书,心底冷笑。我何时真正进过你家的门。

这次离开后,正门大敞,她终于走了一次吴府的正门,不过却是离开,与吴府断绝来往。

她离开后,先是去了大理寺。

她听闻,陈则大人是位极清廉的好官,他的儿子陈遗亦是一位有为的官。

她去了,却遇见了刚刚被释放的陈熠。

“陈公子。”

“嫂嫂。”陈遗面上狼狈,“红袖同我交情极好,我断是不会害她的。”

白宣点点头,“我知。我想为她报仇。”

“哪有什么仇人。嫂嫂,红袖是自杀。你如今还怀着身孕,怎可没人看护便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

“不,她不是!是,是那魏王——”百般逼迫!

“嫂嫂,慎言!”陈熠打断她的话,“第一,红袖身为花巷中人,听话招待客人是她的本分。她不从,伤了客人,这是她的错。第二,那油盏确实是她自己打翻的。是她自己要自焚的,没有别人有意陷害。所以,这桩案子落不到魏王的头上。”

当头一棒狠狠敲下,直砸得她眼花耳鸣。

是啊,良家子,若是良家子如此遭遇,便能震鼓鸣冤,将满腹苦水倾吐,换得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护己周全。

可若是她和红袖这般的女子,便只能落得一句,自找而已。

可是,花巷名为卖艺,实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不该依照律令取缔?

这普普通通的一座楼阁,是多少贵胄暂歇的温柔乡?是多少势力盘根错节驻扎的聚宝盆?

动不得。就算是当今陛下也动不得。

延续了很多年的彼此间心知肚明的老规矩,不许有人恣意妄为践踏它的权威,更不许有人胆大包天要将它摧毁!

最后,陈熠护送白宣回了花巷。因为他看见了白宣手里的那封休书——他是知晓他舅舅的脾性的,舅舅眼里容不得沙子。

可是一路上,白宣六神无主,都没说过什么话。陈熠只好硬着头皮,苦心劝慰了一路。

到了花巷,噩梦这才瞧瞧探出头。

……

回忆完这一切后,白宣终于能动了,她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

“下次,魏王什么时候会来?”一句而已,听不出是喜是悲。

花巷老板咬着手里的金元宝,笑容满面道,“七日后。”

“好。”再无他音。

七日后,那魏王果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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