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TXT全集下载_7(2 / 2)

此间 墨赴长安 4712 字 2023-09-04

怎么会是子衿呢……

明明昨夜他们还同卧一塌,辗转温存……

不,不会的……不会是子衿的!是谁死都不可能是子衿死!对!一定是舅舅骗人!他要去找子衿,他要去找——

他猛然挣出手,连滚带爬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欲要夺门而去……

“……去哪儿啊?”祁彧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跪伏于地的慕祁身后响起,慕祁用尽全力却也打不开那扇门……

有没有人啊……快来开开门……

放我出去啊……还我的子衿啊……

开开门啊……

祁彧在他身后,继续开口,“你知道子衿为什么会死吗……”

怎么会猜不到,只是不敢想,不能去想——

慕祁双手捂住耳朵,“住口啊!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你快住口啊!”

“是为了你啊……我的慕祁……陛下。”那白齿红唇一张一合,森森獠牙将慕祁连血带骨吞吃入腹……

慕祁堵住双耳的双手突然显得那么无力。

害死了他唯一的子衿的……是他自己啊。

不可饶恕……

懊悔……不甘……

都是他这窃国贼自作自受啊……

“楚氏楚河楚云俱以清廉公正流芳百世……可是啊,楚子衿却是狼子野心——”

不,不是!

“心怀不轨——”

与子衿无关——

“篡权夺位——”

是他,是他啊!!!

“千古骂名——”

“啊啊啊啊啊!!!!”恨意云集,慕祁终于崩溃。

紧接着,又是匕首咬开血肉之声。

慕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大惊失色地看着终于释然一笑的祁彧,他说,“祁儿,终于结束了——”

慕祁愣住,祁彧却已因这致命一刀跌倒在地,他脸上的癫狂与阴森终于褪色,他嘴角不断涌出鲜血,他却全然不管,只笑着开口,“祁儿,你做的很好……如今,祁氏一族最后的血脉也终于受染,祁氏一族终于不会再被别有居心之人利用,我祁氏一族终于可以不用再为虎作伥……”

说罢,一阵阴风破门而入,那白袍招展的国师阴沉着脸飞掠而来,径直掠向祁彧,一把攫住他的颈项,提离地面,“尔等蝼蚁,命格卑贱,也敢坏我好事!”

祁彧只管笑,一边笑,一边流着血,“你不是想要我们祁氏的血吗?这次,给你个够!”

说罢,祁彧的身体突然爆裂,血如暴雨淋了那白袍一身,惨叫震耳欲聋!

“该死——!!!”

恢复了几许清明的慕祁无言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国师淋了鲜血后,如同铁淋了酸,顷刻间体无完肤……

那淋了血的国师恐怕连自身都难保,所以没有来得及对慕祁痛下杀手,便逃离了。

慕祁慢慢地从瘫坐变为端正的跪立,他跪伏于地,轻声许诺,“凤鸣国第三代陛下慕祁于今日立誓,在位之年,必将视民如子。定不负……”

定不负……

自刎以正族名的祁佑外祖……

为凤栖国自甘身居百官之末的楚河外祖、慕蔺祖父……

背负千古骂名与母后共同守护河山的父皇,为子民甘愿身赴黄泉的母后……

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祁封外祖,守护他平安无恙的祁彧舅舅……

还有,为了护他一世周全,自揽杀害永平罪名的,他此生唯一的挚爱,楚子衿……

是啊……

这局早就于百年前布下,他们皆是棋子……

棋子之间血流成河,下棋之人云淡风轻。

……

某日,玩世不恭的陛下史无前例地上了早朝。

汤温与冷寒面面相觑。

“汤爱卿,冷爱卿,快上前来。”慕祁陛下十分热络,但怎么瞧怎么像只舔着爪的狐狸。

汤温冷寒齐齐迈出一步,战战兢兢。

“陛下——”

“来,跟寡人玩个游戏——”

“这——”汤温冷寒相视一眼,四下暗暗唏嘘。

“来嘛。”

拗不过陛下,两人只好点点头。

“来,先说好了,临时反悔者付一千两黄金,输了的付对方九百两黄金。”陛下微微一笑,同时活动了一下右手腕,跃跃欲试。

汤温心疼地眉攒到一处去,“陛下啊,您身为九五之尊怎么能老盯着臣子的腰包,拐着弯儿的坑臣子钱呢!”

冷寒一脸无语,“……”这胖子撒起娇来真是没谁了。

咦~一身鸡皮疙瘩。

陛下坐在地上,一边挽起宽大的衣袖,一边道,“啊呀,还不是寡人写那个什么罪臣录花了太多钱了吗……手有点紧,身为寡人最最倚重的大臣,汤爱卿,你可不要让寡人失望啊,借我点呗。”

汤温瘪了瘪嘴,“一百两白银,不能再多了。”

老狐狸,还真是一毛不拔啊。

陛下活动了一下手腕,“都说了要玩游戏嘛,汤爱卿对自己的运气就这么没信心?我们猜拳,那个。还有冷爱卿,也一起来!”

汤温冷寒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因为府邸住在对门,曾因互相攀比不断修缮府门。今天你添一砖,明天我加一瓦。

如果非扬州本地人氏有一日于街上,看到左右两侧各有一扇富丽堂皇的府门,如同牛粪上镶了一层珠宝,镀了一层金。那一定是冷府与汤府。

汤温一听冷寒也逃不过,不由得喜上眉梢,幸灾乐祸,“呦,听说冷寒大人的手气可是差到极致啊。”

这两人的关系之差,陛下自是有所耳闻。为了把两人的钱骗过来,他故意接上汤温的话头,说道,“啊,冷爱卿的手气不如汤爱卿的好啊?那——”说着,故意摸着脖子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他要是说冷寒手气不好,说不准冷寒就借机不玩这个游戏了。可他说的却是“不如汤爱卿”,冷寒能依?

服谁都行,服汤温?做梦!

一向寡言却毒舌的冷寒大人道,“好不好,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汤温拉了拉衣袖,“来啊,谁怕谁啊。”

好了,鱼不仅咬了钩,还把钩一口吞进了腹。

汤温冷寒相视俱是不屑一顾的冷笑,双目相接处擦燃争强好胜的电石火光。

正要摩拳擦掌,好好大显身手一番,却不料,那狐狸陛下的耳朵立起,尾巴摇的欢快——

“来来来,先说好啊,寡人出石头,谁不出剪刀寡人罚他十年俸禄!”

汤温:“……”

冷寒:“……”

靠,赶鸭子上架,强买强卖呀!

……

正是傍晚,天空将金鸦之卵卖给了地面,地面用箩筐收起那卵时却毛手毛脚,磕坏了那卵栖身的壳,蛋白混着蛋黄四溢洇开了一团。

丞相府中,那人被一身金黄浸染了白衣,白簪束发,去了那覆面的白纱,粘着二八胡须。

如玉手指衔着茶盏送至唇畔,浅饮一口。

未几,有一人捧着一摞奏折上前,“启禀大人,这是需要署以丞相之名的奏折。”

声如玉碎,“放着吧。”

茶盏搁下,那人面如三月桃李,正是楚问。

晚风轻摇,吹乱了她手边的一封信,署名是祁彧。

那上面,写着一位乱臣贼子的原本计划,详细而又周密。

可是,却没有付诸实际。

因为另一封信。

不知前因后果的十四岁少年恨了慕容陛下,整整十八年。

他知晓自己父亲犯下滔天罪行,却不知伯父自刎以正族名。

他明了凤栖国更名换姓凤鸣国,却不明慕容一片赤诚丹心,只当狼子野心篡权夺位。

直至,八岁的永平死在慕祁怀里那天的到来。

慕容陛下留下的信,被祁彧找到了。

十八年的错恨终于敲下落音。

于是浪子回头,千金不换。

铁骑踏破昔日国都,确实怀揣不轨之心,欲要取而代之,变换风云,改朝换代……

因为,凤鸣国起初名凤栖国,这皇室原本姓祁不姓慕。

他祁彧不甘……甚至一度迁怒于祁鸢——

千里江山,怎可拱手相让?

窃国之贼,怎可委身屈嫁?

这怒火烧灼了整整十八年。在得知祁氏一族血脉为他人利用后,因滔天怨怼助燃,理智终于发了昏,被冲破牢笼的复仇之狼一口扑杀!

为何短短一夕之间,他便能云集千军万马,且个个都是精兵良将,一声令下,直捣皇城?

因为祁彧暗中筹划了十八年,自得知祁氏血脉为他人栽赃嫁祸之后,想要夺回皇权的野心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所以,他暗中煽动大臣上书,言慕祁有祁氏血脉,恐难胜任太子之位……

所以,为了保住慕祁性命,慕容夫妇忍痛割爱,将其太子之位革除,着他即日启程,远赴封地。

这时,祁封自告奋勇,承担下看护慕祁的责任。

一切,如此顺理成章。

本来,就差一步,这乱臣贼子就真的要篡权夺位了。

可是……慕容夫妇亲笔留下的那封信……

是那封信,救了一位浪子,让他于悬崖处勒了马。

那信上,如此书:

“祁儿啊,不要怪罪父皇母后。因为祁氏血脉,你外祖自刎,你母后不得不退位,父皇只能忍痛革除你太子之位。”

看到这里时,祁彧还满是冷笑,因为他觉得他的阿姊实在是太傻了……竟然还没有发觉……自己一族全为受冤而死……

可看到后面,祁彧的冷笑一寸一寸僵住,碎裂成齑粉。

不可能……阿姊怎么会知道的……就连他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察觉不对,找到那国师留下的残存卷宗才知晓……不可能啊……

可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看口吻似是祁鸢之笔——

“虽然如此,可是你不要因为自己身上有祁氏血脉而感到难过。我们祁氏一族不是祸国乱民的血脉。我们是被奸人所害,为人所利用。所以,你应该为自己身上有祁氏血脉而感到骄傲。”

不……

说谎……

明明就是说谎!

若是早已知晓自己一族蒙冤受屈,怎可能毫无怨怼——

祁彧愣住了。

祁氏一族素以什么为誉?祁氏一族皆君子啊。

不,什么君子……傻子,真傻!

一族人都被屠戮殆尽了,凭什么不恨啊!

自己被迫退位交出皇权,凭什么不怨啊!

祁鸢……我的好阿姊,你凭什么不怨……凭什么不恨啊……

祁彧感觉自己如今的嘴脸是那么的丑陋,可怖至极。

是他心胸狭隘,把穿在身上的恶狗假皮穿的太久,以至于忘记了,曾经奄奄一息告诉自己要把君子好生养护的小君子……

“祁儿啊。自小你父皇是对你严厉了些,可是你不要心存怨恨。你知不知道,你父皇为了凤鸣国,甘愿背负千古骂名。

所以,父皇母后去后,无论这天下之主是谁,都请你守护好这片山河。

有太多人为了它抛头颅洒热血,可是万骨会枯,热血会冷。如果没有前仆后继的后继者洒下热血,再好的山河都要逊色。

若战火永熄,盛世安康,自是父皇母后期待之景。若山河飘摇,国将不保,请你代替我们继续守护。

也许很难有再见的机会了,但请记得,父皇母后永远都会守护祁儿。祁儿,是我们两个人此生最大的财富。

国为重,己为轻。”

……

永平番外

“捡起来。”夜深人静中,九鸾金殿里冷漠的声音冷冽如九尺寒冰,常年不化,越固越坚。

“父皇……我……手疼……”八岁的永平双眼噙泪,右手上血洞遍布,鲜血沿着手腕一路滑下,溅落在地上那布满倒刺的木棍上。

慕然却冷着脸,“你皇叔的千军万马不日就要到扬州了。你如此怯懦,如何能与他匹敌。我若离世,你如何能挑起大梁。”

“父皇……”

“永平,你父皇不是个好皇帝。但他已经尽力了,可他还是把国家治理得一团糟。你说,他是不是特别失败?”慕然蹲下身来,与永平平视。

永平认真地摇了摇头,“父皇再怎么昏庸也是父皇。”

那么认真,却又有些答非所问。

慕然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一手抚上永平的肩膀,一手指着那龙椅,“永平,你看啊。那是淌着尸山血海才能抵达的位置,你不想坐也不行,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你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你要做到的,比其他小孩子要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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