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终究没有如愿。
怪物自出生的那刻起注定就是怪物。
小怪物在察觉到生命即将受到威胁之际,人生中第一次也是仅有一次对着人类发出了完全恶意的攻击。
他张开刚出生便生长出来的利齿,咬上了继国家主的手。
男人最终因过度的精神折磨和恐惧离开了家。
被冠以罪恶和不祥名号降生的孩子,那只小怪物,不论是家仆还是亲族都十分畏惧着他。
虽然在小怪物母亲的眼里,他的这个孩子与一同降生的双胞胎的哥哥并没有什么两样。
都一样的是好孩子。
还在婴儿的时代,小怪物就会在他的哥哥吮着手指头熟睡之时,拉过滑落的被褥帮人掖好。
用触须最柔软的部分,轻轻拍着兄长的背。
小怪物有时也会恶作剧地拿触手试探地戳弄哥哥睡着时鼓起来的小脸。
在小婴儿将眉头皱起来快要被吵醒的时候,他又会乖乖地趴在地上紧急装死。
母亲被这样的场景逗笑。
小怪物才不是什么坏孩子,也不是家仆们口中所说的蠢蠢欲动着时刻准备将小少爷吞噬掉的恶魔。
他是个好孩子。
作为母亲的她,再清楚不过。
小怪物比正常孩子说话早。
在生下来没几天就会模仿着母亲,为身边的哥哥哼唱摇篮曲了。
小怪物不被人喜欢。
除了他的母亲大人,没有人愿意喜欢他。
小怪物担心着,自家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哥哥,总有一天也会因为他丑陋的样貌而厌恶他。
其实小怪物的五官要生得比常人更加精致漂亮,即使是孩提时期,长了眼睛的人也能够轻易地看出。
但是那些人往往畏惧着他身上的异常,所以将他形容为丑陋的东西。
小怪物不想被讨厌。
他问那个世上唯一爱他的女人她该怎么办。
女人想了想,她笑着说:
那就变得可爱起来吧?
虽然缘一不论是什么样子,妈妈都觉得很可爱哦。
小怪物认真地想了想,可爱的东西,母亲大人喜欢的可爱的东西。
啊,想到了,是那只奄奄一息被他捡回来的幼猫。
那只猫,黑色的,小小的,暖暖的,用两只手掌并拢就能罩住,捧在手里。
全身都湿了,毛沾在身上,看起来很难受,也很虚弱,好像吹上一口气就能死掉。
他将它带了回来,家仆们细碎而糅入了恐惧的细语传入小怪物听觉极佳的耳朵。
那个孩子又像这样,残忍地杀害了动物。
不是他。
他只是在路上遇到的这个小东西,觉得放着不管会死掉。
他没见过这么渺小脆弱的生命。
像是活的,又不太像是。
但又确确实实是温暖的,心脏在跳动。
突突突,有节奏地撞击着小怪物的手掌。
他又怎么会伤害这种有在拼尽全力,努力活下去的生灵。
小怪物将猫咪带回了母亲的面前。
母亲当然知道,这和一只猫将捕获的老鼠带到她面前的情形完全不同。
她揉了揉小怪物的发顶,还有他可爱的角,然后笑着同他说不必担心。
几日后幼猫重又恢复了生机,有活力和小怪物一起玩他熟睡中的哥哥了。
小怪物照常对着婴儿肥的脸蛋轻轻戳戳戳的时候,猫崽就会在旁边,抬起白手套的爪爪,在哥哥的脸上按下一只只爪印。
小怪物很喜欢那只猫,它很可爱,也很聪明。
就算只会喵喵喵,也足以惹人怜爱。
母亲也很喜欢那只猫。
并且,和小怪物不同,宅院里的所有人,不论是管家还是家仆,都很喜欢它。
所以当这只猫又一次离家出走偷跑出去玩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可惜。
甚至还有人悄悄传言是小怪物吃掉了那只可怜的、惹人喜欢的猫咪。
孤独的小怪物也好想被人们喜欢。
于是乎小怪物也决定变成一只猫。
后来,在出生后的第二年,小怪物将自己包裹起来,团成了一只圆圆的球。
在变成圆圆的球的第四个半年头,小怪物从那颗蛋里揉着眼睛醒过来,再一次见到了这个世界。
早上好,缘一。
缘一,早上好。
微笑着的母亲和稚嫩的小兄长迎接了小怪物的新生。
这一回,头上的角被软化的猫耳朵取代,身后的数根触手和触鞭也被仅有的一条毛发旺盛的猫尾代替。
家里的仆从换过几轮,知道小怪物存在的家仆陆陆续续调走。
没有人,没有人会再讨厌这个孩子了。
初次见面,欢迎回来。
等继国缘一说完回过神来时,与谢野晶子已经瘫在沙发里面,毫无形象地睡着了。
没有办法,谁叫继国缘一说话的语气就是那么地平淡,几乎没有起伏。
就算让这个人去说相声也只会收到一片沉寂和一堆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尬笑的吧。
只是可惜了,没有人能够聆听这不被传颂的故事。继国缘一低头,喃喃。
一个想要被世人所爱的小怪物、为了融入人类社会的、阳光积极励志向上的故事。
他觉得,用这个时代的词汇来形容,还挺正能量的呢。
四下搜寻一圈,继国缘一没有看到能够当被子的东西。
于是他将身上的羽织退下,走过去轻轻盖在了抱着一只酒瓶抱枕睡着了的与谢野身上。
想了想,高大的剑士转向了厨房,默默地出现在了正拿着小碗尝试味增汤咸淡与否的福泽谕吉身后。
社长大人,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听到身后的响动扭头,面无表情的猫猫头晃了晃头顶的耳朵,如是问。
福泽谕吉:
社长大人差点没被汤给呛住。
最终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淡定,鼓起腮帮缓解被味增汤不幸烫到的舌头上的痛感。
继国缘一:?
憨憨地歪了歪头,继国缘一顺着福泽谕吉的视线一路往后,再往下。
不知从何时起醒过来并且自觉成为小尾巴跟将上来的缘猫,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袖,露牙揉着半只还眯着的眼睛,长长地,懒懒地打着哈欠,舌头打了个卷。
已经做好了唔姆,福泽谕吉用烫麻的舌头含含糊糊地说着,如果可以的话,继国先生可以帮忙把料理端上饭桌吗?唔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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