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自朝昊心间腾起——敖正铭这老匹夫,背信弃义!他忘了当初死活不敢应对第二重天劫时,巴巴地跑到朝家像条狗一样乞求垂怜的样子!
要不是他们朝家,敖正铭早就陨落于第二重天劫之下了,哪还有什么啸平龙王威风满西海?
“我来看看。”陆照旋目光一扫,忽地伸出食指,朝某个方向轻轻点了一下。
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也不见灵光闪动,就好似她只是随手指点了一下,远处便是一声大喊,半途又戛然而止。
朝昊心里猛地一沉。
那是与他一起来西海的三人之一的声音。
“第一个。”陆照旋淡淡道。
满场无声。
她再次伸出手。
又是一声惨叫。
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亲手碾碎这些人的侥幸。
洛书遥在她身后微微蹙眉,不太信她性格如此恶劣。
陆照旋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她刚才那一道法术瞬杀元婴修士,实在太过让人震撼,身后又跟着两个元婴,自身又是能独斗十数化丹修士,四下纵横扬长而去的强悍人物,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此处竟无一人敢不满!
“第三个。”陆照旋目光扫过一圈,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又是一指点出。
朝昊在惨叫声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愿见,如果可以,也不愿听。直至此刻,他才真正信了自己的揣测,真正确信敖正铭居然真的倒戈了!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回到半个月前打死那个坚持信任敖正铭的自己,拖也要拖着其他三个人离开西海。
朝昊毅然睁开眼。
他才刚化丹,论起修为和手段必然无法胜过陆照旋,更遑论她身后的两名元婴、身上可能的法术。
但无论如何都是一死,起码他要死个明白!
陆照旋心念一动,朝他瞥去,恰见一道灵光自人群中呼啸而来。
那灵光似乎与任何一个玄门修士的灵光并无差别,似乎平平无奇。
但陆照旋知道,它不是。
久违的、无比熟悉的气息。
正是凭借这股气息,她能于人群中清楚地辨识出这四个朝家修士,而不是因为那胡扯的“敖正铭所言”。
以自家千年修行的经验,去碾压这些修习元门传承不过百年的修士,没有第二种可能。
她平淡地伸出手,以对付其他三个修士一样的姿态和手段,朝朝昊点去。
没有灵光氤氲,没有真气呼啸,没有光华照彩。
朝昊只看见她冷淡到极致的神情,和一道磅礴而熟悉的波动、迥异于玄门的气息!
他终于知道陆照旋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他想问为什么,想问怎么可能,想问她到底是谁。
但一切烟消云散。
静寂无声。
“敖正铭前辈不日便会归来,不会一去不返。我只管杀朝家余孽,至于你们是去是留,皆由心意吧。”陆照旋朝其他人轻轻点点头,一招手,那四具堪称完好无损的尸体便被她收入储物囊中。
她朝洛书遥和相琨瑶轻轻点点头,化为灵光遁远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相琨瑶低声道,“那是什么手段?”
洛书遥沉默了很久,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事之后,一道法术瞬杀元婴修士、单枪匹马掀翻龙宫之类夸张到极致、夸张到让人难以相信的传闻,又要伴着“陆照旋”这个名字传遍凤麟洲了。
***
陆照旋急着回北海。
一位忐忑等待洞冥派来客的元婴二劫修士成功迎来了他认为会决定自家未来命运的贵客。
而敖正铭感觉自己可能被耍了。
但与此同时,他又忽觉松了一口气——可见瀚宫那对父女并没有探出他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秘,也没有借此搭上洞冥派,只是认识了一个扯虎皮当大旗的化丹小修士。
朝家之事没有暴露,他尽可守着西海继续逍遥!
“我与龙王神交已久。”化丹小修士却一本正经,似乎大家真的能进行平等交流。
敖正铭紧绷了两个月的心神此时已松懈了大半,望着这个亲手扒下儿子鳞甲的修士,竟也不觉生气,“是吗?小友扒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的鳞甲时,是否也是这么想的?”
他虽不怒,也是有怨气的。
他等着陆照旋惶恐。
正常人都会惶恐,毕竟他是元婴,而陆照旋只是个化丹修士。
但陆照旋不。
她忽地笑了。
“你笑什么?”不知为何,敖正铭心里毛毛的。
“我笑龙王还在心疼儿子那能换回来的鳞甲,却不知道爱惜自己。”陆照旋收了笑,语气仍是淡淡的,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惋惜。
“什么意思?”敖正铭蹙眉。
陆照旋微微前倾,一字一顿,“龙王,大祸临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差了一点,这是我的锅,我临时起意,感觉这个断章点实在太好了,舍不得错过(沉痛)
明天更个5k的补上吧,时间还是00:30
本章评论发红包,明天那章也发。
第25章连哄带骗,龙女愈疾
不知为何,在她堪称冷淡的注视里,敖正铭心头一紧,强笑,“何意?”
“我看龙王也不是没远见的,为何偏要与些丧家之犬搅在一起?”陆照旋凝视着敖正铭,露出些惋惜之色来,似真心担忧敖正铭前程。
敖正铭不知这是否陆照旋故意为之,抑或他实在心怀鬼胎、太过忧虑,在这注视中,他竟觉有一只手轻轻攫住了他的心,“丧家之犬”之语一出时,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前辈还要心存侥幸?”陆照旋平淡地问道。
敖正铭干笑一声,正要否认,陆照旋却好似等不及他自家觉悟了一般,冷不丁叱道,“朝家当年何等鼎盛,对上我洞冥,转眼便成过眼烟云。龙王有几条命,敢与朝家比气数?”
她于平淡中忽地厉声一斥,恰似平地一声惊雷,爆发出与修为无关、却有胜于修为的慑人气势。
敖正铭只觉心下猛地一沉,望着陆照旋那双无论何时皆嫌冷淡的眼睛,忽觉一阵难以言喻、近乎本能的惊惧,以一种全然不符自家阅历和修为的姿态,无端惊慌失措。
洞冥派知道了。
洞冥派到底还是知道了!
他多年来战战兢兢、不敢稍有泄露的秘密,到底还是为洞冥派所知了。
当年朝家威势赫赫,蜕凡真君坐镇,号称凤麟洲第一世家,谁知不过十年,已朱楼倒尽、灰飞烟灭。他不过元婴二劫,在散修中称一声大能,放在洞冥派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早知道,当年朝家人来找他时,直接翻脸擒下,还能顺手送上洞冥派,做个投名状,也不必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岂不爽快?
陆照旋见敖正铭在她呵斥下竟露出些灰败之色来,僵在那里话也不说,便知其心态已有破绽,当即趁热打铁,逼问道,“龙宫中四个朝家余孽,是龙王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的?”
敖正铭眉心一跳——陆照旋是如何知道龙宫中有四个朝家修士的?莫非是洞冥派早已摸清了他啸平龙宫的情况,似看笑话般看他上蹿下跳近百年?
他只觉心头一阵寒意,急急忙忙,辩解脱口而出。
哪是他主动去找?朝家覆灭后,有那么一两个幸存的,个个如丧家之犬,他是活腻歪了才主动去找?
分明是他们来游说他,又以他当年渡劫借了朝家人情之事相胁,双方这才走到一起。主动与被动,这可是天壤之别!
“原来是那朝家余孽来引诱龙王的?”陆照旋听他急急慌慌解释,神色稍显和缓。
“自然,我不是那没眼力见的东西,怎会上赶着与他们牵扯?”敖正铭见她似乎信了,不由微松一口气,忽而又有悔意浮上心头,他这些天来日日担忧,心弦紧绷,这才在陆照旋一声逼问下慌了神,他本该再行试探的!
陆照旋冷眼旁观。她可谓见惯人事,岂会猜不到敖正铭的心绪?知其有悔,只作不觉,缓声道,“龙王可知我为何会来北海,又为何会去西海?”
敖正铭惶恐莫名,“你是说……”
陆照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岂不是说有人示意她?能指使陆照旋这等前途无量的化丹修士的,除了师徒一脉大能还能有谁?
殊为奇异的,这一切并在一起,清楚地指出了他这近百年来如跳梁小丑的事实,而敖正铭本该惶恐。
但当这一切真的降临时,他竟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下来,仿佛心头巨石终于落了地,褪去了所有惊惶。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敖正铭卸去惶恐,淡淡道,“无论你背后站着谁,我只见了你,自然只管你有什么图谋。”
敖正铭是个聪明人。他自知没法从陆照旋这般精明且强势之人口中探出背后隐秘,洞冥派的水又太深,他千般算计也是徒劳,索性不去费那个工夫。
左右一切算计都着落在陆照旋身上,他不去管背后那弯弯绕绕,与她见招拆招便是。
“我不知朝家人当初同龙王说了什么、许诺了什么,只问一句,”陆照旋对敖正铭的战战兢兢乘胜追击,见他恢复平静也神色不改,“龙王可是不想在凤麟洲过日子了?”
敖正铭一怔。
陆照旋说得一本正经,似乎不是在威胁他,说出的话却绝绝对对是威胁之语。
“朝家背玄入元、欺师灭祖,只这两条,凤麟洲便容不得他们。”
背玄入元、欺师灭祖,不是一条,是两条?不是洞冥派容不下朝家,而是凤麟洲容不下朝家?
敖正铭惊疑不定,只陆照旋这一句话,便能往深里想了。
“三万年前,龙王是否出生?”陆照旋又问。
“三万年前?我当年也不过是个稚童,能记得什么?”敖正铭说着,神色却愈见惊疑,显然三万年前的光景对他来说并非逝水,如今回想仍印象深刻。
陆照旋微微一笑,点到为止,转而笑道,“总而言之,我实在为龙王惋惜,数万年苦修、元婴二劫修为,转眼也要随朝家一般,化为云烟。”
敖正铭指尖轻轻颤了颤,“你是说,如今洞冥派已容不得朝家余孽再蹦跶了?”
“龙王心中有数,为何非要多此一问呢?”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且一齐说出来,不必再拐着弯掉我的胃口了!”敖正铭不悦道。
“我想先请前辈看几样东西。”陆照旋不答,一拂袖,两人中间的案上便蓦地出现了四个人头,整整齐齐排成一列。
敖正铭一望,正是那四个居于啸平龙宫的朝家修士!
他不语,半晌道,“小友两月前在犬子府上好一出大显身手,莫非这回直奔啸平龙宫翻江倒海了吗?”
“道友怎知,我是小友呢?”陆照旋幽幽反问。
敖正铭一顿,错愕无比,反反复复打量起陆照旋来,灵光清蕴、玄机深藏,气度是一等一的气度、修为也是一等一的修为,就连资质……
这一看之下,敖正铭不由大吃一惊!
之前不曾细细打量,而陆照旋也已有化丹气息掩盖,他竟未发觉陆照旋有副一等一、堪称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好资质。
这样的资质一千年也难得一副,倘若给那等邪修见了,说不得要煞费苦心拿她练功,即使有洞冥派的名号镇场子,怕也难挡邪修前赴后继。
这样好的资质,从来不是没有来由的。
“你……”敖正铭犹疑地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其不像化丹修士。
哪有化丹修士有陆照旋这般气度、修为、底蕴的?又哪有化丹修士有陆照旋这般胆气底气,与他这个元婴二劫修士对坐闲谈,气势占尽上风?
先前他不曾想到这茬,陆照旋这么一提,敖正铭顿觉恍然大悟,一切本该如此,陆照旋不是什么年轻有为的天才,而是转世重修的大能!
结合陆照旋方才话语,敖正铭大胆猜测,她甚至可能是三万年前洞冥派某位大能的转世,这才能以化丹修为,知道如此多内情与隐秘,才可能为洞冥派赋予如此大的信任和责任,让她来处理朝家之事!
“原来是陆道友,在下失敬了。”敖正铭自觉了悟一切,朝她轻轻颔首。
“前尘已归过往,只看眼下。”陆照旋诱导他如此揣测,此时也不动声色,说着云里雾里的话,“说来,我与龙有缘,故而也不忍见道友万年修行空负。道友若信我,可听我一声劝。”
“道友请讲!”同样的话,化丹修士陆照旋说,与转世大能陆照旋所说,是截然不同的分量,敖正铭微微前倾,诚心实意道。
“道友回了西海,别再出门了,更别去搭理朝家,这四人我是当众杀死的,朝家也不会再信你了。”陆照旋慢条斯理,“首鼠两端是什么结果,道友应是清楚的。”
“这是自然。”敖正铭忙应道,“只是,在下之前被那朝家蛊惑了去,如今悔恨不已,却怕无从补救……”
“道友且放心,有我在,不会让道友被问责的。”陆照旋担保,“道友本就是被蛊惑的,是受害者,我自然会与宗门分辨清楚。”
只是这样一来,西海就要成为洞冥派的附庸了。
敖正铭咬牙道,“一切全凭道友吩咐!”
他郑重道,“道友虽是转世重修,到底修为尚未恢复,总有些事需要旁人去办。洞冥派演化数万年,与道友前世时早已不同,他们世家师徒纠纠缠缠,到处掣肘,还不如用些洞冥派外的人来顺手……”
敖正铭言语铿锵有力,字字回响,“在下不才,愿为马前卒!”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