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TXT全集下载_4(2 / 2)

崩坏 江岸 4824 字 2023-09-03

gu903();「你在哪?」

「是不是出事了?你还好吗?」

……

「你是不是厌恶我了?我会配合医生,我会吃药,做什么都可以,你给我点时间,别不理我。」

……

一整晚的时间,罗轩从搞不清现状到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最后的文字颠三倒四,根本读不出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还真是个精神病人。

邓罗轶翻看手机,嘲讽地笑了。

他抱着肩膀沉入浴缸里,气泡咕噜咕噜上升,在晃动的水面消失。或许不是悄无声息地消失,是贴近水面时破裂了,破裂应当是有声音的,只不过他听不到。屏住呼吸,肺叶里残余的氧气消耗殆尽,胸口燃烧着一团火,焚烧他血肉。邓罗轶猛然睁开双眼,睫毛细密,苍白的皮肤衬得他像水中的一具尸体。

其实,他并非自始至终都是这副羸弱病态的样子。

罗轩掏空了他的身体,使他无法曝晒在太阳底下。

清醒的时候,他赤裸着站在镜子前,下垂的眼睛空洞阴冷,看到一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干瘪,手腕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握就能圈起来。

江明允怎么会对这具躯体产生欲望?连他自己都齿于面对它。

明明女人柔软的身躯更富有魅力。

司机将车停在双子大楼外,邓罗轶在众多下属的簇拥下走进安里,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快速变换,刷新旧有的时光。时隔一年多,他再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现实与记忆相差无几,连他放在桌上的一支签字笔也还待在原本的位置。

他不需要工作,然而除了工作,他找不到生活的意义。

“Roy,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我组了个游戏公司,你借我点钱,我要的不多,也就几千万。”Dario说话时,嘴唇边的红棕色胡须沾了一小滴奶酪。前段时间他携一群女模在拉斯维加斯刷爆了两张黑卡,他的父亲在替他还完债务后,表示不会再给他一分钱。周遭的朋友都被他叨扰了个遍,只剩休假的邓罗轶没让他找到人。

煎鱼摆在盘子中央,淋着棕黑色酱汁,邓罗轶用叉子固定一端,餐刀锯齿状的刃口反复切割,鱼肉散成一堆沙,让人彻底失去食欲。他把餐具放在了盘子两侧,擦拭干净的嘴角。

“你哪次做事成功过?”邓罗轶说。

Dario大声嚷嚷:“我还没找到适合我发展的领域,可不能把生命浪费在一些无聊的事上!哎呀,别提了,你给不给钱啊?”

“给。”邓罗轶倚着座椅靠背,十指交叉搁在身前,看他挑着叉子吃意面。

“等我三十岁能处置我的基金了,我就还你。”

他欢喜了,开始吐槽女人水性杨花,一边跟他约会,一边在他的派对上勾搭愣头愣脑的暴发户。

“不用还钱,给我一部分原始股好了。”

“真的?”Dario笑得把一双蓝眼睛都给挤没了。一个没上市没产品的草包公司可不值千万美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安里买了股份,其他投资人还不得见风使舵。

邓罗轶顶着严肃的表情开玩笑,“假的。”

看时间不早了,他接过侍者递来的大衣,把Dario自己撂在餐厅,步行回到同一街区的安里。

新招的行政助理看到他,忙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他让助理通知财务部跟Dario的公司接洽,不论对方提什么要求,只管答应。然而没几天Dario就打来电话,说是安里不给投资。

邓罗轶不解之余生出恼怒,他亲口下的命令,居然能够生出差错。他唤来助理,要他查查是怎么一回事。

中央空调的细孔吐着热息,窗外是欲雪的天。助理惊诧地立在办公室正中,面皮发灰,这件事他是头一次听说,邓先生之前未曾吩咐。

“您……您没说过这事。”他鬓角沁出湿热的汗。

等了一会儿,邓罗轶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邓罗轶摩挲着右手虎口,一脸高深莫测。就在今早,腕部针刺般的疼痛愈加清晰,而意识尚模糊,手指没有轻重地抓着,挠着,黏稠的液体就渗了出来,疼痛狠扎进皮肉里,他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抬起手,迎着窗帘缝溜进来的光凝神细看,手腕上三四个油点子溅出来的水泡,烫到的部位皮肉分离,周围肿胀泛红。其中一个水泡已经被他抓破了,透明的组织液沾满他指甲的缝隙,表皮完全剥落,伤口与空气相接触,像眼睁睁看着无数只蚊虫在叮咬自己,心理上想象的疼痛要大于生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搞来的伤口,下楼后见到满桌子冷掉的中式菜肴,全是没被吃过的,邓罗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管家俯身问能否把这些食物撤掉,邓罗轶摇头,执起竹筷从最近的盘子里夹了块炒鸡蛋,塞进嘴里,垂着眸子机械地咀嚼。既然他付出了时间,就不应该浪费,平心而论,他自己的厨艺还蛮不错的。

邓罗轶清楚自己的精神状况,他没有为难助理,转而亲自打电话给财务官,要他把Dario的事办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罗轩出现得相当频繁,几乎比往年一整年作祟的次数还要多。他总是试图联系到江明允,甚至在逃跑时咬伤了一名保镖。邓罗轩好奇自己发病的样子,周围人却讳莫如深,半真半假地挑一些话讲给他听。

于是,他命人在别墅各处安装了监控,专门窥探自己的一举一动。

罗轩又在做饭了。他动作娴熟地刮掉鱼鳞,将其开膛破肚,又把葱姜切成细丝铺在鱼身上。热雾在厨房监控画面中氤氲,餐厅里的摄像头录下罗轩来来回回将青釉盘摆在桌上,忙活了许久,最终他呆呆地停在餐桌旁,脖颈向下弯折,仿佛头顶上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灯光霜冷,借不来丝毫暖意。他坐在椅子上蜷曲着腰背,抱着碗把米饭一粒一粒夹进嘴里。两颗眼珠子像是粘在脸上的,黑咕隆咚,朝着特定的方向眨也不眨。

突然,他剧烈颤抖起来,细软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他半张脸。他大概是噎住了,手指紧攥着筷子,另一只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这样吃饭也能噎着,”邓罗轶转头对着自己的保镖队长,忍笑,语带调侃,“难道不知道要往下咽吗?”

保镖队长姓何,第三代美籍华人,被罗轩咬了胳膊的人就是他。

监控里的罗轩保持静止状态,不久后缓慢地放下筷子,两只胳膊在桌面上交叠。他垂头面对盛满米饭的碗,抽噎着掉眼泪,一直哭一直哭,半天都抬不起头来。

邓罗轶彻底没了笑脸,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影像,骂了句没出息,走之前要何盛赶紧把这些监控录像删掉。

当天夜里,邓罗轶又做梦了。

梧桐树,踩在房瓦上的灰鸽子,雨水在墙面上冲刷出斑驳的痕迹,墙角铺满潮湿的青苔。他扒着窗沿,看到一群小男孩举着枯枝作剑,轰轰隆隆地从窗前经过,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街角。

他侧了一下脸,眼前出现另一个自己。相似而已,并不是他自己。

「喂,你怎么不跟他们玩?」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他们是一群幼稚鬼。」

男孩们又在街角出现了,双生子从窗口爬出来,一个拽着一个,冲向那处热闹的角落。

多久之前的事情?他早就记不得了。梦搅浑了记忆底层的浮尘,真的假的混合成一团浑浊液体。他似乎还能想起夏日的蝉鸣,仅仅是声音还在耳畔回响。

邓罗轶从床上坐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他触摸到干涸的泪水,像一层脱落的死皮粘在脸颊上。

二月初,一股罕见的强劲寒流席卷欧洲大陆,爱尔兰西海岸的高威迎来一场暴雪。雪侵蚀着每一个角落,伴随刺骨的从斜面涌来的寒风,扫雪车顶着风雪清理出道路,来不及打扫的人行道上的积雪足以没过脚踝。邻居家的男主人戴着绒线帽,正用铁锨移走门前的雪,见他回来了,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Jiang,你见过这么大的雪吗?”

江明允说:“在电视里见过。”

房子里的银虎斑趴在沙发扶手上,听到动静,脑袋转向门厅,尾巴尖儿悠悠地晃来晃去。

江明允低头用指纹开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驶来,停在路边,恰好正对着他身后。门锁发出清脆的声音,江明允恍若未闻,而是转过身去,看向那辆神秘的不请自来的车。

雪飞在空中,茫茫的白色在流动,又像在静止,邻居的铁锹与石头地面相摩擦,制造一阵阵拉长的噪音。商务车的后车门从内部拉开,先是两名穿黑西装的保镖下车,紧接着暴风雪中真正的来客踩在雪地上。

江明允神情微凝重,他分不清,眼前人是罗轩还是邓罗轶。

第11章离职

他带上门,将保镖全关在了门外。

门外是冷冽的风雪,而栖息在体表的寒意尚存。室内昏暗,隔窗低矮的云层厚重得像大火焚烧后的灰烬,已是傍晚,却几乎难以察觉。

“他们……”

江明允一句话没说完,被他踮起脚尖,用两只胳膊揽住了脖颈。

于是声音就消失了。

他反常地没有哭泣或怨怼,只是沉默地感受着他的存在,气息在耳侧飘游,吹拂细碎的毛发,另一个胸膛里的心跳与他产生联结,牵动他的思绪。他未曾倾听过高山上风的低吟,海尽头浪的呼啸,但假使此刻就要永远地闭上眼睛,他也不会有丝毫遗憾。

江明允撑着他的肩将他推离,没有狠心一下子将他推远,仍然保留着超出友谊的亲密距离,呼吸的热度在狭窄的距离里堆积,倾身就能够亲吻。

罗轩感觉,江明允正在思考。

“洛,你坐吧,想喝点什么?”

有客到访,最寻常的一句莫过于——坐吧,想喝点什么?

他彻底远离了他,方才的暧昧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罗轩像一具不会动的玩偶被安置在单人沙发上,银虎斑猫不知从那个角落蹿出来,跟在江明允身后跑进了厨房。他本就单薄的肩膀向内收缩,双膝并拢,呆滞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趴在结着冰霜的窗玻璃上,隔着纷扬的白雪张望,那辆漆黑的商务车还停在路边。

“洛?”江明允把水杯搁在桌上。罗轩想喝水,他费了些时间将饮用水加热。

银虎斑钻在桌底,前肢匍匐,后肢蓄力,防备地摇晃着尾巴尖。罗轩双手端起杯子,低着头小口地喝,水有点烫,刺得他舌尖麻麻的。他毫无征兆地流出了眼泪,这是他的武器。

江明允站在原地,目睹他的悲伤蜷缩成整个世界的质点,空气压抑得人无法呼吸。他不说话,不再如过去那般迁就他,他在等罗轩自己往前走。

“带我走好不好?”他愿意跟他去任何地方,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江明允说:“这不现实。”

“那什么是现实的?”他仰起苍白的脸望着江明允,这是进门后他头一次直视他,罗轩害怕从江明允眼中看到冷漠、疲惫、退缩等一系列负面的情绪。

冬夜的颜色全然掩盖了江明允的神情,只分辨出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江明允沉默的时间太长了,罗轩的心在这沉默中坠向深谷。他意识到江明允是真的打算跟他分开。

罗轩夺门而出,咯噔一声栽倒在雪地上。江明允追出去,扶着他的手臂想要帮他站起来,罗轩将他往外一推。

“……别理我。”罗轩发间沾满碎雪,他半跪半坐,眼神呆直,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决然。

保镖拉开车门向他们跑来,还没靠近,罗轩先神色惊慌,手里扬起一堆雪,崩溃地喊叫:“走开!别过来!”

也不知是他过激的反应唬人,还是邓罗轶的余威教人害怕,保镖们都不再上前,反而后退了几步。罗轩从地上爬起来,孤零零地往外走,看也不看来时乘坐的商务车,就沿着积雪的街道行走。路上黑黢黢的,又在下雪,极目望去,看不见半个人影。

江明允亦步亦趋地跟随他,焦虑地问:“洛,你想去哪儿?”

“别理我。”罗轩踩得脚下的雪咯吱咯吱作响,他好像下定决心要流浪去天涯海角,自生自灭。

“Roy!”江明允拽住他的胳膊,迫使他停了下来,“你别这样。”

他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面,他看着他,对他讲:“你不是罗轩,你是邓罗轶,你有你自己必须要扮演的角色,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不能中途弃演。”

“我不想表演。”

“邓罗轶,你没有选择!”江明允把话说得极重,两人都沉默了,在雪中对峙。江明允深呼一口气,说服他,“这世界就是个既定的舞台,你,我,都是演员。我们都要遵守舞台上的规则,打破规则的代价往往是让人无法承受的。而我很抱歉的告诉你,你的本心并不在我身上,我们很难强行发展出一条故事线。Roy,你在生病,你该回到正轨上去。”

罗轩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的手腕,问:“是不是我没有病,我们就能在一起?”

“你没有病,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路上驶过一辆车,灯光映亮树枝上挂的雪,江明允出来得急,只穿着一件松石绿的毛衣,强忍严寒,眉头紧锁着郑重的烦忧。

“洛,是我不好……我们不要再谈感情了。”

保镖都站在不远的地方,江明允反握住他的手,将其从腕上扯了下来。

这不是罗轩想要的结果,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江明允,不是为了当面说分手。可是无论他作何挽留,邓罗轶已经把他的路都堵死了。他是邓罗轶,不是罗轩,所以他的意见无关紧要,江明允听不到他的话。

“明允,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带我来找你吗?”罗轩对着江明允将要离去的背影说道。

江明允顿住,回头看他,疑惑的阴云在他眼中凝聚。

新年的第一季度,业内就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安里高层内部不合,首席技术官江明允即将离职。但又有知情人士透露,江博士是因为家庭原因,不得已才离开安里。不管安里高层变动的真相是什么,最终的结果确实是江明允宣布离开安里公司。

安里总裁Diana·Deng公开表示:Myron·Jiang离职是安里的重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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