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知站在原地,怅惘不语。
龙吉公主忽而抬头望着殷素知的眼睛,“二姑姑,我刚下凡时,因要避讳,父王母后未曾理我。可是之后,母后曾偷偷来见过我一面,我与母后谈起你,母后跟我说,她有一次听见父皇喃喃自语:金花,朕后悔了,但朕没错!”
“他后悔了?”殷素知跟着念了一句,胸中仿佛有千万种不同的情绪翻涌。“我早就跟他说过,他一定会后悔的。”停顿了一下,殷素知才又接道:“但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即使再后悔,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下同样的事情。”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义无反顾的做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理性的可怕,并且凡是老师的吩咐,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哪怕丢了性命也要做到。老师让他做好天帝,他就一定会是个合格的天帝,哪怕要付出他自己的生命,哪怕要付出他所在意的全部东西。”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成为天帝。
“那二姑姑,你怨父皇母后吗?”龙吉公主见殷素知模样,转而问道。
“金花娘娘自然是怨的,但是素知娘娘不怨。”殷素知听见这个问题,不由轻轻笑了一声,脸上的怅惘之色也不见了,摊手道:“我如今已经转世投胎,更名换姓了,前世的恩怨,自然也烟消云散。像龙吉你,如果认我,我自然还是你的二姑姑,如果不认,我就是个陌生人罢了。”
“二姑姑,我自然是认你的,你永远都是我二姑姑。”龙吉公主郑重道。
“那便是了。”殷素知笑了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龙吉,你要上封神榜一事,与你父皇母后说过没有?”
“我跟母后说过,母后初时没有同意,之后见我坚持,也没再说什么。”龙吉公主怔愣了几秒,差点没跟上殷素知的思路,怎么突然就转变话题了,难道不应该在她说完话之后大受感动,二人再互相抒发抒发感情什么的吗?
对此,殷素知表示,伤春悲秋什么的不适合她,负面情绪,特别是这种过去的负面情绪,就应该马上甩掉。生活如此美好,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天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呢?
“那你母后跟你交代过什么没有?”殷素知又问,她这是想起龙吉公主封神时找了个对象的事情了。她这会儿不在仙籍上,并不受天条约束,找对象倒也没什么。而且再不找,封神完了天一上,就没法找了。
“母后说,让我顺其自然便可。”龙吉公主微微思索道:“想来无论我心魔为何,此次封神都可解决,那仙君可能也在封神之中。”
殷素知瞧着她,突然露出神秘兮兮的八卦脸:“龙吉,你老实跟二姑姑说,你跟那仙君不止是蟠桃会上的牵连吧!”不然怎么封神短短一段时间就勾搭上了直接成亲。
龙吉公主闻言,腮上绯红,眼神游移道:“是还有些牵连,不过也没什么。”
“快跟二姑姑说说。”殷素知越发好奇起来,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不像她说的没什么。
“不过是我刚下凡的时候遇到些艰难,得了他转世相救罢了,也是他教我要自己强大起来。”龙吉公主忍不住又摸了摸剑上拴着的剑穗,叹道:“我确实欠他良多,不知要如何偿还。”
殷素知看那剑穗,初时没注意,如今细看,不过是个凡物,还要多亏龙吉公主多年来小心保存,才能保持完好的样子,但也已经旧了,看着与那柄仙剑格格不入。“这是他给你的?”殷素知便指着剑穗笑问。
“嗯。”龙吉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下意识将剑穗绕了几圈在手指头上,但又似乎想到什么,飞快地解开了,让它自然地垂挂在剑柄上。
“哈哈哈,我猜他也是个练剑的,你们再见面,还能比划比划,将他揍一顿,以后好听你的话。”殷素知揶揄起来,管他什么喜怒哀愁,说起心事,还是小女儿的情态嘛。
“二姑姑,哪有什么以后不以后的,我就是欠他的因果,想找办法偿还因果罢了。”龙吉公主羞赧起来,嗔道,手里却果真摸索了两下,眼里也划过思索。
嘴上说没什么,手上动作倒很诚实嘛。殷素知笑眯眯地撇着龙吉公主的动作,这套路她懂,仙女都喜欢这样,报恩报恩,报着报着就成亲了。所幸的是她现在有恋爱自由,看来被贬下凡,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30章
殷素知自到了龙吉公主这里,二人或闲谈旧事,或议论封神,或比试剑术,倒也过了一段清闲日子,叫殷素知险些忘了俗世烦扰。
一日,二人正用灵茶,殷素知忽而心中一动,感周营近日有大事发生,便无奈对龙吉公主道:“正想与你过些清闲日子,偏有俗事来扰,叫人心烦。”
龙吉公主倒不觉得什么,“像我这样闲了不知多少年的,正想有些俗事才好。二姑姑便先回吧,再过些日子,我也该去了,到时我们再相见。”
二人作别,殷素知便赶往周营。刚进城门,就遇见一个道人鬼鬼祟祟,往那河里不知撒些什么东西。
这河水环流周营所在的城池,是一城居民的饮水之源,何等重要?殷素知看得疑心大起,当即便扔出一根发绳,将那鬼祟道人捆住。
那道人不防被裹住,挣扎不得,顿时大惊失色叫道:“是谁无故害我?”
周围有些过往的百姓,瞧见此景,顿时好奇地围过来。
那道人见了,更加不依,嚷道:“都道西岐仁德,我不过一过路之人,口渴难耐来讨口水喝,谁知竟要受此灾祸!”
百姓们听了,也不明所以,便指点起来。
殷素知见行人被他叫得围过来,有些不耐,便随手一招,拖着道人进了丞相府。
姜子牙正与诸将议论战场之事,听闻殷素知忽而来了,知道她不会无故打扰,不敢懈怠,连忙出来相迎,“师叔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殷素知便扯了扯那道人:“我见这人行踪可疑,正往那河中倾倒什么东西,便把他抓来见你。”
姜子牙是一军主帅,自然知晓饮水的重要性,闻言顿时严肃起来,细细打量那道人,随即惊道:“此人我前日见过,是那吕岳的一个门人,不想竟叫他混进营来,此事必有蹊跷!”
殷素知听见吕岳,便知道这件预感中的大事是什么了。吕岳也是一位截教弟子,而他最擅长的,便是搅弄瘟疫之术。
吕岳倒不慕富贵,他是被申公豹以周营侮辱截教为由诓来的,便投了商营主将苏护与周营对峙。
苏护虽是苏妲己的父亲,却早有反心,无奈碰上吕岳,手下副将忠于商纣,又拜了吕岳做弟子,弄得他也不敢言反。
此回吕岳派门人进城来往河中撒的东西,想来就是能引起瘟疫的什么物什。两军交战,殃及无辜百姓,也是个狠绝之人,没有一点道德之士的模样。
通天建立截教,曾言“度尽众生成正果,养成正道始无声。”
通天身为圣人,立下此言,本意自然是好的,也让人肃然起敬。但是世上生灵一生灵智,就难免有善恶之分。截教弟子不经筛选一应收进门墙,自然鱼龙混杂,其间有诸多不修德行之辈。这些人是长在截教身上的毒瘤,是不断败坏截教气运之人,也是通天想要清除的弟子。
“姜子牙,快去,叫城中之人千万不要饮用此水,否则将有瘟疫降临!”殷素知忙唤姜子牙,姜子牙一听也急慌起来,急忙吩咐下去。
可惜一座城池何大?城中百姓又何多?每时每刻均有人饮用河水,虽及时发现阻拦,却还是有不少人遭此灾祸。
“我这里有一贴药方,你们按药方去抓药煎熬,然后给饮水之人服用,看见不见效。”这种危急时刻,殷素知养的军医们便发挥出了重要的作用。他们一面抓药,一面观察,若有所得便聚在一处讨论,最重要的是有殷素知的灵草相助,才总算快速控制住了瘟疫,没出现什么伤亡。
既控制住了瘟疫,殷素知便来见抓到的吕岳门人,他倒一副很有骨气的模样,见殷素知过来,也不挣扎,自顾哼了一声,便偏过头不言不语,一副绝不配合的模样。
“这会儿倒做出一副样子,欲要伤害城中普通百姓性命的时候,也不见你有什么羞惭之色。堂堂截教弟子,修道之士,却不识天数,不知因果业报,肆意伤害普通百姓,该杀!”殷素知对吕岳门人冷道。
她一向不爱管他们两军交战的事情,但却很反感他们伤及无辜。之前姜子牙冰冻岐山,要冻死商军士兵,殷素知尚且见不得要出手救下兵士,如今吕岳要害一城无辜的普通百姓,殷素知同样看不惯。
“你们阐教依仗强势辱我截教,杀我门人,如何不能一报胸中之仇?”吕岳门人听殷素知张口便要杀自己,顿时大怒,斥骂起来。
殷素知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我可不是阐教中人,对你们两教的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兴趣。我且问你,你要找阐教报仇便去找其他阐教门人报,如何要害一城无辜百姓?”
吕岳门人听她不是阐教弟子,顿时不以为然起来,“谁叫他们生在姜尚手下?遭逢此劫,全因姜尚恶行,他们要怪,也该怪姜尚才是。你既不是阐教弟子,何必与他们狼狈为奸,与我截教作对?”
“你们教主签下封神榜后,便提醒你们截教弟子万万不要下山相助商纣。不想你们这些弟子丝毫不尊师命,将教主的吩咐当作耳旁风一般,如今也敢拿截教说事,就不怕教主怪罪于你们吗?”
“我们截教之事,不劳旁人操心。之前三霄娘娘倒是光明正大与阐教弟子对阵,阐教弟子不敌,便请来元始天尊以大欺小,好不要脸!”吕岳门人嗤了一声,“他先不仁,又有何脸面怪我不义?”
“愚蠢,不怪一个申公豹就能接二连三地把你们骗过来送死。”殷素知摇摇头,心里有些无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是真想与阐教做一场,何时做不得?偏要挑这个时候!”
开始还好,就是姜子牙与闻太师两个不同教派的弟子互相请帮手,帮手也都知道自己来做什么。闻太师死后,阐教这边还好,截教那边就完全变了。
阐教这边认认真真打仗过封神,截教那边就变成了报仇。关键是你啥时候报仇不好,偏要挑这个时候报仇!难道通天说的不够清楚吗?这时候报仇,就一个结局——上封神榜。
当然,截教弟子上万,总有几个弟子颅内有疾,想一出是一出,被申公豹稍微怂恿怂恿就脑子上火,二话不说就过来了。
为什么玉虚十二仙和姜子牙遇到危险就能去找元始天尊甚至老子帮忙,而截教这边就不去找通天?难道通天不知道护短吗?
因为阐教那边是遵元始天尊的命令,而截教这边是违背通天的命令。既然是违背通天的命令,当然不敢去求他帮忙,通天自然也不会跳出来主动去护着一帮不听话的弟子打自己的脸。
“你知道什么?阐教公然辱我截教,还要我等忍着,岂不叫天下人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吕岳门人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身为圣人弟子,是他们平日最大的骄傲和倚仗,所以最恨的就是有人辱他门派颜面。
“本来只是周商之战,偏要叫你们这些蠢物弄成阐截之争。阐截之间若放在平时,也是截教实力更胜一筹,又因为你们掺和进此事,教阐教顺应天时,得了天助,而截教硬生生被你们这些弟子弄成违背天命一派。通天师兄摊上你们,也是可怜。”
殷素知摇摇头,与旁人不同,她认为通天最后结局的主要原因是被自己这些逆徒给坑了。通天身为道祖弟子,又是天道圣人,自然知道顺应天命,通天封神开始后也一直如此坚持。偏偏他有些弟子就是不信邪,一拖二二拖四,最后把通天也拖进大坑里。
“妖言惑众!”吕岳门人被她说得脸色紫涨,“我等不过是向姜尚报仇,如何牵连师祖?更遑论扯到什么天命不天命的,你休得骗我。”
为什么申公豹三言两语就能把这些人骗得晕头转向,她再怎么说这些人也不信呢?殷素知有些疑惑不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忠言逆耳?
“罢了,跟你也说不通,反正你自会得到惩处,不管你了。”殷素知看他冥顽不灵的样子,也懒得再跟他说,背手走了。
非亲非故的,又不是什么好人,何必跟他多言!吕岳这几个,她连那块风水宝地也不想让他们进。
他们既然精通瘟疫之术,平时练习法术的时候估计也没少祸害生灵。若非他们是截教弟子,背景厉害,无人敢惹,估计早被人为民除害了。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截教万仙来朝,威名赫赫,固然有许多值得称道之辈,可其中也不知暗藏了多少隐患。通天若无断臂求生的决心,截教覆灭之结局难改。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帮其留一点火种,以待后来罢了。
走出门外,姜子牙正在那里等她,见她出来,连忙躬身行礼,殷素知朝他点点头便往军医营过去。瘟疫虽然及时控制住了,但还没有完全解除,还要她过去主持大局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通天那句话引用自封神原文。
当然,作者还是很喜欢通天的,他能包容各样的弟子,是非常难得的心胸,但不妨碍我讨厌他部分弟子。
阐教二代弟子里很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始对他们那么好,他们还另投他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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