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姐弟恋严良就理解了,会有这种不安全感是很正常的,不过因为自己的这种不安全感而拒绝朱朝阳这么好的男孩,这位姐姐未免有点得不偿失啊。
“算了,反正都结束了。过了今晚都结束了。”
朱朝阳知道严良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和张东升之间的隔阂又岂止是说的这么简单。可是话说到底,也许就是因为对方并没有像自己这么在乎,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逃避的理由。
说到底,只是不够爱罢了。
“这种事,你要自己看开。”
严良也不知道该劝什么好,只能安慰地搂了搂朱朝阳的肩,这时他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果然就算是下了班领导也不会放过他,电话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一阵骂。
“让你通知朱永平来接他女儿呢?你跑哪里鬼混去了?”
严良忙着把张东升送医院,还真的把朱晶晶那事给忘得一干二净,连忙陪着笑解释:“疏忽疏忽,我这不是看事情有个轻重缓急,救人要紧嘛。我现在打,马上打。”
“不用你打了,人已经来了,你那边怎么样?”
“住院了,有点脑震荡,其他外伤还好,就是腰伤得有点严重,可能要养段时间。”
“明天回来把报告写好,早点到,听到没有!”
“得嘞,您放心,妥妥的。”
“臭小子,大半夜别在外头鬼混,少喝酒,不然让老陈抽你。”
严良一边做着鬼脸一边油嘴滑舌地哄着领导,活像是在表演单口相声。朱朝阳在一旁继续一口接着一口的灌酒,这时却无意间看到严良打开的背包里露出的那本旧书封面。
笛卡尔传。
“这,这是你的书?”
严良先是一愣,循着朱朝阳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反应过来:“哦,这不是我的,是我送医院的那个伤者的书,我走得太急了,忘了还给他。这书怎么了?”
“我找这本书很久了。”
那本书原本就年代久远,被污水泡过之后更是破旧不堪,但因为朱朝阳对这本书执念甚深,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它。严良把书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朱朝阳:“这书有什么特别的吗?都破成这样了……”
“你帮我问问这个书的主人,愿不愿意转卖。多高的价都行。”
“……这书里是藏着武功秘籍还是藏宝图?”
朱朝阳跟他解释不清,一接过那书就迫不及待地翻开,扉页的那一张已经被污水泡坏了,但看得出被人仔细地擦过,可惜就算这样也无法抢救,上面的字迹根本无法辨认。
朱朝阳将手掌小心翼翼地覆在上面,他没想到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这本书会在他二十岁生日这天,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你看,并不是所有童话故事都是假的。
第20章20
严良第二天去医院看张东升的时候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但是因为腰伤的缘故所以只能一个人在走廊里撑着扶手慢慢挪动,因为穿着不太合身的病号服,越发显得整个人有些单薄。他没有亲戚朋友来照顾,连能来送个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具的人都没有,所以打算今天就办理出院手续。
“昨天真是麻烦严警官了。”
一夜过来,张东升的脸色似乎也并没有比昨天好转,但是已经从受惊过度的状态里冷静下来,一看到严良就马上客气地跟他道谢,彬彬有礼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和昨晚街头与几个混混打架的人联系到一起。
不过严良后来也了解清楚了,这件事张东升的确是受害者,当晚发生冲突的时候周围有不少路人都看到了,是对方欺人太甚,而且冲突的起因也是张东升想要保护那个未成年女孩,所以这事真要追本溯源,那张东升还算是见义勇为。
“那个……打架的事……不知道最后处理结果怎么说……”
严良见张东升还在紧张这件事,一边扶着他往病房走一边安慰道:“张老师放心好了,事情都了解清楚了,你这边没有什么责任,但是后续还有些流程要走,另外如果你想要赔偿的话,可以对那几个人提出起诉。”
张东升一听说没有自己什么责任,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惹上这种麻烦他已经后悔得要死了,只想赶紧把这事了结了,哪里还想过什么起诉的事,万一以后又被他们私下报复怎么办?
“把事情查清楚就好了……起诉什么的,既然也没那么严重,就算了吧……”
严良看得出张东升是怕了那群混混,但是这种事也没什么正义可言,就算真的起诉了,那群人赔点钱关个几天又能照样出来横行霸道,他怕惹祸上身也是人之常情。
“那我这个事,就不会留什么案底了吧?”
严良被他问得忍不住笑了出来:“您就放心吧,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还是先报警,让我们来处理,您看您这斯斯文文,跟他们动手多吃亏啊。”
“是的是的,严警官说的是。”
解除了心头大患,张东升整个人也跟着轻松起来,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肯定绕开八百米走,这一天一夜真是够他受的,看样子把年假修完还不够,估计还得继续请病假,暑期正好是少年宫最忙的时候,估计领导又得给他脸色看了。
“对了那个朱晶晶的爸爸,还说要来医院看您呢,您要是今天出院的话,我回头跟他说一声,免得他白跑一趟。哦,还有,昨天您的书我给带过来了……”
昨天晚上张东升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找那本笛卡尔传,后来给严良打电话才知道是在他那里。一晚上接连两个人关心这本书,这倒是让严良对这书真的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宝贝让他们一个个这么在意。
重新拿回这本书的张东升心里也是滋味万千,昨晚要不是为了这本书,可能那些人欺负完他走了也就走了,根本不会再有后面那么多事。他也不知道那一刻究竟是怎么了,自己早已经过了感情用事的年龄,可却为了一本根本不值钱的旧书跟人大打出手,那种从心底深处爆发出来的情绪让他好像忽然之间忘记了一切,什么理智,什么冷静统统都不复存在。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就像是在保护生命里至关重要的一样东西,哪怕他活得在卑微,再懦弱,那样东西也是容不得旁人伤害践踏的。
“张老师,我多嘴问一句,要是有人愿意高价收您这本书,您愿意卖吗?”
严良看到张东升捧着那本书的神情,跟昨晚上朱朝阳看到这书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暗自寻思这是估计成不了,这张老师看这书的表情跟看他情人一样,满眼都是爱啊。
“有人要收这本书?”
张东升听到这话也十分意外,虽说书店老板跟他吹嘘这书如何如何有升值空间,但他根本没想过高价倒卖的事,所以很干脆地回绝道:“这本书我不卖,出多少钱都不卖。”
说这话的语气也跟昨晚朱朝阳如出一辙,严良忍不住感慨:“我真想把您介绍给我那个朋友,他昨天跟我说出多高的价都收,您今天又说给多少钱都不卖,你们文化人的爱好真是……看不懂,真看不懂。”
“你朋友应该也很喜欢数学吧。”
严良笑道:“岂止是喜欢,我那哥们就是那种从小到大数学考试奔着满分去的怪物。”
张东升闻言,低头看向那本笛卡尔传的神情变得愈发温柔起来:“这本书我是准备留给一个很重要的人,不然的话,其实送给你朋友也无妨……”
“那哪能呢,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回头就跟他说去,这书您自己好好留着吧。”
张东升闻言又温和地笑了笑,这时严良的手机响起,他怕打扰张东升就拿着手机跑到走廊上接电话,他人一走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张东升在病房外走了一圈,此刻也觉得有些疲累,把那本笛卡尔传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下便合被睡下了。
这担惊受怕的一夜总算过去,好像生活又可以回归到往日的平静。
但张东升知道有些事永远不可能回去了,他把那个男孩,永远丢在了二十岁生日的那一晚。
他满心向往着笛卡尔的爱情故事,却让自己成为了无情的叛逃者。
张东升枕着那本笛卡尔传,望着从窗外落下的大片清澈明朗的日光,视线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
朝阳,生日快乐……
还有,对不起。
张东升本来打算当天下午就办理出院手续,不过医生还是建议他再观察一个星期,不过实在住不惯病房的话,下午挂完水就可以自行离院,第二天再过来也可以。张东升主要是腰伤,医院的病床他睡得实在不习惯,而且房东那边又催着搬家,家里一堆事没有忙完,在医院也躺不安心。况且同病房的其他人总有亲戚朋友来往探视,而他这里一直冷冷清清,相比之下更显凄凉。
其实也就一个晚上没有在家住,回来的时候却有种隔世般的恍惚。因为走的时候匆忙,阳台的窗户都没有关,一直养在那里的猫儿不知道溜去了哪里,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见他进门就殷勤地扑上来。这屋子里原本就只有他和那只猫儿两两相对,现在连他也不知所踪,整个世界就像是突然安静得一点声响也没有,让人觉得窒息。
冰箱里还有那天剩下的一点云吞,张东升有伤在身也懒得再另外做晚饭,给自己下了一晚云吞面先将就着,可云吞刚下锅门铃就响了。张东升家很少会有访客,那门铃一年到头响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所以听到那门铃声的时候,张东升的心莫名地一颤。
他知道这种期待是可耻的,而且也是荒谬的,但人的感情往往并不会遵循理性的逻辑,哪怕他是个严谨的数学老师,在那一刹那间他内心的声音无比真实地告诉他,他在期望谁的到来。
然而并没有。
当他不安地打开门时,门外站着的并非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您是张东升张先生吧。之前给您打电话,您手机一直是关机的,这里有份您的快递,请您查收一下。”
快递?
张东升不记得自己近期有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疑惑地从快递员手里把那包裹接了过去:“会不会是弄错了?我最近没有网购啊……”
“您看一下寄件人信息呢。”
张东升这才反应过来,结果就在寄件人的那一栏赫然看到了朱朝阳三个字。
他突然就明白过来这包裹里装的是什么了。
当初朱朝阳从他这里拿走的那本笔记,如今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算是给这段感情一个有始有终的交代。
张东升有些恍惚地抱着那个包裹走回到客厅,连厨房里传出的糊味都没有察觉,拆包裹的时候两只手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事情的发展终于如他所愿,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是吗?
第21章21
朱朝阳之前因为张东升而拒绝让朱永平来陪自己过二十岁生日,结果第二天又接到了他的电话,说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生日礼物,顺便再一起吃个饭。朱朝阳现在对朱永平的感情很淡漠,谈不上什么父子亲情,但是也不至于多厌恶,可就算再疏远毕竟也是骨肉血亲,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无情,就答应了晚上一起过去吃顿饭,算是把这个生日给补上了。
这些年来朱永平心里对朱朝阳还是有亏欠的,这种亏欠随着年纪的递增,还有和王瑶感情的恶化以及朱晶晶的叛逆与日俱增。可惜现在想要把当初朱朝阳缺失的父爱弥补回来也已经太晚了,孩子早已不是用一两件新奇的玩具和一顿大餐就能打发的,况且朱朝阳还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有的时候朱永平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能把自己的心思一眼看透。
“阳阳啊,这二十岁是个整生日,按理说是不能随随便便过的,我本来跟你妈商量是想把亲戚朋友都请过来,但是你没这个意思,有自己主见,我们也不好勉强。但是二十岁这个成人礼不能少,爸爸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就让朋友在国外带了块表,你看看喜不喜欢。”
朱朝阳本来就是来跟朱永平吃顿饭,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送这么贵重的一块名表给自己。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男孩谁没关注过名车名表的品牌,光是看表的品牌也知道价格少说在五位数。虽说朱朝阳现在不缺钱,甚至能自己买得起房,但还没有给自己购置奢侈品的习惯,所以看到这表本能地就想拒绝。
可这时朱永平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朱朝阳面前:“前段时间听你妈妈说你买房了?这么大的事,也没听你提过……”
朱朝阳一听这话就顿时明白了这张银行卡的用意,立刻又把卡推了回去:“爸,这个你拿回去。”
“阳阳你别误会,爸爸没有别的意思。”
朱永平见儿子态度如此坚决,不禁也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这些年来他没有尽到任何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就算拿钱来弥补也为时太晚,可如今他能为朱朝阳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这些钱都是他自己这些年私下的积蓄,说到底也是他欠朱朝阳的。他和周春红离婚之后,周春红一直不肯要他的抚养费,这么多年了除了过年过节给朱朝阳买过几件新衣服新鞋子,这孩子他几乎没有上过心,如今人过中年再回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良心难安。
“你年纪还小,还在上学,爸爸知道你有出息,能挣钱,但以后你毕业了,找工作,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况且你妈现在虽然退休,但她那个单位待遇也不好,你们母子总有用到钱的地方……”朱永平一边说一边用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的热汗,朱朝阳看他的眼神越平静,他就越感觉那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在戳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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