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今天是周恙的最后一场戏,周爷爷和周悯也来了。

几年前的商会上,徐导有幸见过这位驰骋商场,成为传说的青年才俊。

徐导下意识地认出了周悯,正想上前,却见周悯朝这边挥挥手,不必惊动,来看看家里孩子而已。

家里孩子?

周悯周恙?

周恙居然就是那个周家的小孩!

要不是周家人今天探班,这,这谁能知道?

难怪顾总对他特别关照,徐琛想着,后背顿时冒上一层冷汗,他还记得当时,差那么一点,就把这周恙给刷掉了。

片场的气氛格外浓重。

不是因为即将别离的不舍,而是这场戏本身的沉重。

拍这场戏之前,周恙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文东敲门。

无尽路,一镜一次,action!

西南十六部借着宋清止一次次传回去的军报,连败大月边境三十二座城池。

现下,已兵至盛京。

如今兵事吃紧,楚聊一大早的,便去了军营。

宋清止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最后一棵梨花树渐渐凋零,不自觉地淌下一滴泪。

指尖上轻攥着的,是今日十六族的来信。

望吾弟安,明日沔水一战,拿下楚聊项上人头,乃十六族雪耻之战。另此次顺利袭京,阿止功不可没。想来阿止日后回归十六族,声名在身,必然得族亲看重。阿止莫急,回乡之日,近在眼前。兄清烛,勿念。

拿下楚聊项上人头

宋清止想,明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聊去战场的。

不好了!

外面忽的乱了起来,袭城!十六族袭城!南怀关守不住了!

忽的猛一口血呕出,宋清止滚着下了床,沾的满身尘灰,咬着血牙低嚎,兄长骗我!

不顾丫鬟仆人的阻挠和谩骂,宋清止从马厩里牵了匹马,只身前赴南怀关。

等等我!

楚哥,你等等我!

沙场战鼓齐响,风起云涌,耳边是簌簌穿风的南疆曲,脚边是随乐操控的毒蛇。

马儿发怵,不肯再上前一步,宋清止便弃了马,拿着竹笛,登上了战场的最高处。

楚聊一身银甲,在群兵里尤为凸显,英姿飒爽,步履生风。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却依然挡不住衣角的泛红。

楚聊!宋清止竭尽全力地喊,他感觉自己的胸腔都在震动,生同眠,死同椁,你说过的!

话落,竹笛落在唇边,竹音轻响,与另一处的竹音相悖,地上的蛇自然不受控制地,紧接着,却是发生了更大的变动。

整个战场上的毒蛇空前的躁动,宋清止感觉到自己在被压制,唇角溢出猩红,他听见族人们在愤怒,更多的族人拿出了洞箫,拿出了玉笛,那架势是他远远不能及的。

宋清止,你是叛徒!

叛徒!

叛徒!

无数声的叛徒在耳边响起。

五脏六腑被撕裂的痛感袭来,手中竹笛应势而碎,宋清止盯着战场上的那抹银色,头一次发了疯地,脚步虚浮地,他指着这群人叫骂。

叛徒又怎么样!

你们到底还想要什么!

抛弃我的是你们,现在喊我叛徒的,也是你们!

少年几近发狂,我只想要楚聊而已,我又做错了什么!

那抹身影有预感似的,回头一望的瞬间,胸腔一抹剧痛,鲜红的羽箭穿膛而过。

楚聊!

宋清止滞在原地,眼前像是有千百道景象在脑海里飞涌而过,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的那个英气十足的少年将军,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大月的无冕之王啊。

那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和兄长如此像呢?

他会不会哪一天,也像兄长一样,不要他了?

可是他没有呀。

下朝以后,总要第一个见着宋清止,他才安心。

那些月俸,必得买些宋清止喜欢的,他才舒心。

后来啊,宋清止身体不好了,连带着楚聊,额间也冒出了几缕白丝,可他才十八啊!

夜晚从不敢深睡,裹着一盏茶半柱香,总要探一探宋清止的鼻息,虽然微弱,只要还有,那就是好的。

楚聊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发丝凌乱不堪,身上的披风不知道丢在了何处,胸前开花一样地,殷红一片。宋清止一步一挪,直到最后地竭力奔跑。

将那人结结实实地抱在怀中,宋清止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楚哥别睡,看看我!

我唱歌给你听,你教我的那首,宋清止眼泪止不住的掉,经年不见见霜雪逝,昔日风雅醉

阿止,回,回家了。楚聊抬眼望着高高举起的旗帆,上面的十六族格外明显。

楚聊在他怀里奄奄一息地笑,我,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下蛊,结果,你,你不舍得

阿止,我好,好开心。

昔日风雅醉,醉朱颜,宋清止将他一句句话刻在心间。

怀里人得气息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间,宋清止眼前突然混沌一片,整个人安静了下来,哼着轻轻地调子,楚哥,这次,换我哄你睡觉。

整个战场轰然安静,无一不在注视着这两位少年的生离死别。

宋清止起身,背着满身是血,浑身冰凉的楚聊,他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

我们去西凰山,好不好呀。宋清止颠了颠楚聊的身子,笑着感叹一声,楚哥,你可真重!

没人知道宋清止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了。

后来西凰山落雪了,听说风景煞美。

盛世太平年,有人游玩西凰山。在最高处见到一座简略的坟堆,木雕的碑上沾着血,写着生同眠,死同椁。

在那木碑旁边,赫然躺着一位已经冻僵的青衣少年,那少年眉上沾雪,嘴角带笑,依旧遮挡不住的俊朗。

蓦然的,他想起一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首。

浅浅一声叹息。

善意使然,他二人,最终躺在同一个棺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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